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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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铁驴跑起来没声音,但王真儿和裴钰儿说话的声音很大。燕洵听得清楚,这两个小哥儿是想去找同样因为出钱修路的人家,恰巧那户人家也是个小哥儿骑铁驴。 马车直接进了周府里头,到周光院子门口才停下。 燕洵刚要下马车,忽然顿住,按着黑白幼崽和镜枫夜,又缩了回来。院里有说话声,还挺大,在外头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岂有此理!老夫绝不会当没看到。”周光是气急了,声音极大。 守着院门的小厮见着杨叔宁,还有好几位道兵,干满小跑着进去汇报。 周光的声音顿时小了许多,但在外面还是能听到,“户部的事儿老夫会管到底,谁来求情都不行。”说完这句话,周光这才大步往外走,朗声道,“燕老弟来了!” 听着这句话,燕洵这才带着小幼崽下了马车,笑道:“周兄。” 黑白幼崽头一回来,不过在鸿胪寺的时候早见过周光,此时倒是没什么害怕的。 方才周光说的大家都听到了,黑白幼崽听的更清楚,此时躲在燕洵身后,露出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周光。 “燕老弟快进屋。”周光乐呵呵道。 燕洵领着黑白幼崽和镜枫夜进屋,顺便送上带来的伴手礼。 周光院里不但有澡堂,屋里还有炕,此时不用炭盆,众人直接上炕坐着就十分暖和。燕洵特地左右看了看,发现院里的下人都不在,方才周光也不知跟谁说的话。 “这个给周瑞挚公子。”黑白幼崽见没人说话,赶忙打开自己身上的小包袱,从里面拿出一个套在玻璃盒里面的玻璃小人。 小人活灵活现,五官十分清晰传神,身上的衣裳更是能一眼看出来,就是周瑞挚。 周光一看,赶忙叫下人把周瑞挚叫来。 虽然鸿胪寺的小楼窗户用的都是玻璃,但在鸿胪寺外面,玻璃还是十分稀有。当初王真儿得了个玻璃小人,特地请了满京城的公子哥儿姐儿的来赏玩,可是出了一大把的风头。 现如今,外头商户弄不出玻璃,就用白玉雕刻成人像,竟然卖得也很好,俨然成了这些个公子哥儿们互相比较的东西。 周瑞挚一来,见着玻璃小人,果真是十分高兴。 “十分漂亮哩。”周瑞挚爱不释手地摸着,手放在上面会留下一点点痕迹,但只要一擦就能轻松擦干净。 黑白幼崽没遮着头脸,脸蛋红扑扑的,鼻尖还有一点儿汗。 “咱们到这边来。”周瑞挚领着黑白幼崽到一边儿去玩。 都是炕上,燕洵一眼就能看到,也就没去管。 镜枫夜一本正经的坐在燕洵旁边,胖乎乎的小脸十分严肃。 “燕老弟,方才……”见着燕洵一直没事人似的,好似没听到那些话,周光便主动说了。 燕洵这才知道周光为何如此愤怒。 因着豆腐节办的非常成功,收税没有任何抵抗,许多商户还主动交税。那三日人来人往,其中银钱流动的数额足够任何人眼红。 此时燕洵当居首功,若不是他提出来,便不会有豆腐节,若不是燕洵方方面面都想到,豆腐节也不会如此顺利的举行,再归根结底,若是没有燕洵献出豆腐方子,又哪来的豆腐节? 燕洵没有上折子请功,也没叫周光帮着说话,但不代表他做的事就可以烟消云散了。 户部有秦十三,但上头还有尚书、侍郎、郎中。 豆腐节收的税都进了户部口袋,户部尚书便写了折子请功,往后年年豆腐节都叫户部来办。折子要递交内阁,由内阁大学士批阅,正好周光看到,这才发了一通火。 燕洵听周光说完,平静道:“无妨,我并不在意此事。” “燕老弟可别这么说,为兄定然会为你向皇上讨回公道。”周光斩钉截铁道,“明儿个为兄便进宫言明此事,户部尚书伸的手还是太长了……” 燕洵笑而不语。 临走前周瑞挚给了黑白幼崽几个木头机关,十分精致小巧。黑白幼崽很想要,眼巴巴地看着,见着燕洵点了头这才欢喜地拿着。 上了马车,镜枫夜板着小脸,也没管外面的道兵,直接问燕洵:“大人,周大人为何如此……” 从他们进周府开始,再到周光在院子里大声说话,到后面周光主动说起豆腐节的事,镜枫夜都想不明白。 周光归为内阁大学士,完全没必要跟燕洵说这些,哪怕他和燕洵称兄道弟。 “因为周大人看得清楚。”燕洵淡定道,“豆腐节固然是好,但若是没有我,户部兴许也能办成如此豆腐节,然而咱们鸿胪寺新鲜的东西隔段时间便能造出来,等到明年,豆腐节定然不会跟现在一样了。” 燕洵摸了摸镜枫夜嫩呼呼的小脸,他这个样子跟小幼崽们一样,都小小的,软乎乎,“我们鸿胪寺正在慢慢体现自身身价,户部的人看不透,想跟咱们分道扬镳,这事儿可是他们错了。周大人看得清楚,这才特意从中调解此事。” “明白了。”镜枫夜瞬间想通。 人和人之间,比妖怪和妖怪之间要复杂的多。 明明前几日户部还乐呵呵的跟燕洵说话,结果回头就抢功劳,连秦十三这个皇子的面子都不给。 镜枫夜仔细地捉摸着这些事,似乎在妖怪身上,也能用似的…… 回到鸿胪寺,黑白幼崽赶忙从马车上下来,拿着新得的木块机关跟其他小幼崽们分享。小幼崽们叽叽喳喳的,脸上都是笑容。 镜枫夜除了封印黄符,换上衣服出来,又是器宇轩昂的模样。燕洵见着镜枫夜的腰带后面扭了一下,忍不住笑着上前戳了戳,道:“后面拧了。” 镜枫夜一模,果真是,赶忙进屋调整。 外面杨叔宁还没走,依旧围着铁驴打转。 “杨将军。”燕洵见道兵已经退下,有些好奇地站在铁驴旁边,就这么看着杨叔宁。他对铁驴这般感兴趣,却没有开口讨要,燕洵倒是觉得挺有趣。 “你这铁驴,当真什么地儿都能骑?”杨叔宁问。 燕洵笑了下,道:“甭管天多冷都行,就是上坡有些个吃力。山路也不好走,若是平坦的地方,或者是下坡,只要骑的熟练,堪比马跑。” 千里良驹难寻,几乎都是千里挑一、万里挑一,寻常的马匹,若是快跑十里到二十里就得换马,否则马匹受不住。 铁驴只要不坏,骑的人不累,基本想跑多快就多快,想跑多远就多远。 杨叔宁看着铁驴,觉得越来越好。 “造这个也没甚难得吧?”杨叔宁伸手摸了摸铁驴,外头用的铁都十分光滑,敲了敲,听声音是空心,两个轮子用的料子他一眼看出来是妖怪才有的东西,竟然出奇的合适。 “需得有幼崽们动手,寻常人要是造,铜、铁都不行,只能用木头,那就不耐用了,容易坏。”燕洵淡定道,见着杨叔宁几次欲言又止,就是不开口主动给一辆。 又磨蹭好一会儿,杨叔宁动了心思,但还是没开口。 蛇身幼崽跑出来方便,用温水洗了尾巴尖,游过来刚巧看到杨叔宁欲言又止,便跑到燕洵身边,小声道:“大人,杨将军是想要铁驴吗?” 小幼崽的声音不大不小,杨叔宁刚好听到,顿时老脸一红。 “是哩。”燕洵笑着点头,“你看看给他哪一辆好?” “我们的铁驴不能随便送哩。”蛇身幼崽见燕洵不是开玩笑,也认真起来,“只给朋友和修路的人家。大人说出钱修路的人家都是善人,如果不是这些人想要铁驴……我们又不能卖……” 因为燕洵说过铁驴不卖,蛇身幼崽有些犯难。 杨叔宁脸色涨成猪肝色。 “特殊情况可以卖一两辆。”燕洵小声道,“你看咱们买一百两银子如何?” “恩。”蛇身幼崽赶忙点头。 一百两银子虽然买不到古董名器,珍品玉饰等等,但也不是小数目。顶尖的大户人家吃顿饭也不过是五十两银子顶尖了,这一百两银子买一辆铁驴,看着贵,仔细品品却又不那么贵。 可杨叔宁脸色却愈发的难看,他常年在边关防御妖怪,俸禄也都投到军中,除了皇帝赐的偌大宅邸,根本拿不出那么些银钱。 “一百两银子可以卖给你一辆铁律。”蛇身幼崽脆生生道。 燕洵跟着补充,“若是不想给银钱,就直接骑走一辆吧。”燕洵带着蛇身幼崽往屋里走,声音远远地传来,“我方才是说笑的,杨将军杀敌无数,咱们怎么能卖给他呢……” 听到这句话,杨叔宁忽然卸了心中那口怒气。 他是杀妖怪的将军,若是真的拿银子买,那这个将军就别想做了,燕洵显然早就想到这一点,根本没想卖给他,却允许他抢一辆。 深深地看了眼屋里的燕洵,杨叔宁大步上前,扛起一辆铁驴就往外走。 当天看到的人有许多,都是见着杨叔宁冷着脸,扛着一辆铁驴大摇大摆地从鸿胪寺出来。很快一传十,十传百,每一天功夫,京城人就都知道,杨将军看鸿胪寺不顺眼,抢了一辆铁驴跑了。 隔天大朝会,周光亲自给燕洵请功,想让他去户部。 皇帝皱眉,没一下子同意,燕洵确实能赚钱,鸿胪寺也折腾地挺好,但叫他去户部,朝廷的钱袋子,万一折腾出什么事怎么办。 于是皇帝就问杨叔宁,“爱卿,朕听说你从鸿胪寺抢了辆铁驴?” “哼。”杨叔宁吹胡子瞪眼,拱手道,“微臣只是觉得那鸿胪寺少卿不务正业,竟是叫那些幼崽瞎折腾些没用的罢了。” 看得出来,杨叔宁极为憎恶鸿胪寺。 皇帝心中便莫名地放心,回头便允了燕洵兼户部主事,算是这次豆腐节的奖赏。 宫里很快来了圣旨,让燕洵兼户部主事。 户部主事正六品,平日里不用去户部点卯,只有库房清查,上面下来人巡查等等才会由主事办理,是个很闲的小官儿。 但这个小官儿放到燕洵身上可就不一样了,他是鸿胪寺少卿,身后还有十头小幼崽,这些日子又因着豆腐节风头正盛,便有不少人开始揣测圣意,是否皇帝对鸿胪寺的态度略微变了些。 燕洵倒是淡定,进户部自然在他的意料之中,因为他了解周光。 秦十三当天便来了鸿胪寺,道:“大人,户部的事我本想阻止……” “无妨。”燕洵道,“你来了正好,我要去户部盘点库房账目,你可有空跟我一起?” “成。”秦十三赶忙答应着。 修路不是一回两回,凡事都有章程,秦十三还是总领此事,皇帝显然要让他得这份功劳。户部负责此时的两人还算不错,就更没有要操心的地方了。 燕洵便领着花树幼崽出门,和秦十三一块儿来户部。 户部衙门距离工部衙门不远,燕洵上回去工部没能进去,这回来了户部有秦十三一起,自然没人敢拦。 “大人。”秦十三要亲自领着燕洵去库房。 燕洵看了眼原本守库房的小吏,笑着摇头道,“你去忙别的,我自个儿去就成。” 别了秦十三,燕洵牵着花树幼崽跟着小吏。 库房门上都是灰,里头更甚,也不知道多久没来人整理账目了。小吏板着脸道:“大人想看就看吧,看到什么时候都成。” 花树幼崽攥紧燕洵的手,微微用力,大眼睛瞪起来,有点生气了。 燕洵摸了摸花树幼崽的小脑袋,冲着小吏笑道:“史元守是吧?原本若不是我来,这个主事板上钉钉是你的了。” “哼。”史元守闻言看了眼燕洵,更是面色不善。 他在户部混了许多年,自认为自个儿不比谁差,可因着他不是科举出身,只能熬资历,眼瞅着就要成为正六品的主事,成为有品级的官儿,比芝麻大的七品县令还要大,结果这个位置给了燕洵,他怎么能咽的下这口气。 “你熬了这么些年,怎么就不知道变通呢?”燕洵很淡定,没说史元守什么,反而说起别的来,“工部你可有认识的同僚?司平认识么?他原本是个不入流的从九品,现在是从五品员外郎。” 京官难,多得是一辈子待在位置上没挪动过得,而且司平也是跟史元守差不多,不是科举出身,只能熬资历。 说完这些,燕洵也没管史元守如何,牵着花树幼崽走了,根本没进库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