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按照许应的说法, 是他今天加班到太晚,索性没回去,而是住进了常住的四季君庭酒店,就是距离华天所最近的那家。 从苏家到酒店, 即便是在街道深夜空旷无人的情况下, 也要花上半个多小时。 酒店大堂里有些打瞌睡的夜班前台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立刻打醒精神,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穿着拖鞋就跑进来的年轻女郎, 一阵风似地冲到面前。 “你、你好......”苏盈袖的气息有些不稳, 说了两个字就停下来。 “请问你需要什么帮助?”前台是个年轻的小帅哥,以为她遇到什么麻烦了,顿时露出一股仗义之情来。 苏盈袖勉强笑笑,“我找你们1206的客人, 他身体不舒服, 能带我上去么?” 前台小哥顿时有些犹豫, “这......” “请问您和住这间房的客人是什么关系,有证明么?”他问道,难道是原配来捉奸?这种事以前也不是没有过。 苏盈袖摇摇头, “我们就是普通朋友。” 前台小哥顿时爱莫能助起来, “您没有能够证明关系的凭证, 我们是不能带您上去的。” 苏盈袖道:“那我给他打电话成么?他肚子疼得厉害,可能需要去医院看急诊。” 听他这么一说,前台小哥也不敢怠慢,连忙请示经理,然后道:“您先打电话吧,我们已经让同事先过去看看了,万一他晕倒了接电话我们能及时发现。” 苏盈袖连忙点头, 然后给许应打电话,响了半天才被人接起,苏盈袖都快以为他真的昏过去了。 “......阿盈。” 不知道是不是苏盈袖的错觉,他的声音听起来比第一次打电话过来时要好一些,但她也无暇多想,急急道:“我现在在你们酒店大堂,你怎么样?” “你......”本来想问他能不能自己下来,可话才起了个头就又改了主意,“我现在上去方便么?”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许应呼了口气,“......快上来。” 说完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忍耐不适,苏盈袖听声儿觉得可能是间歇性的阵痛。 确定是1206的客人生病,前台小哥再不敢耽搁,拿了房卡就带苏盈袖上楼,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有酒店的工作人员进去了。 苏盈袖一进门就听见一阵呕吐声传来,工作人员解释道:“本来想问问先生哪里不舒服,还没问他就......” 苏盈袖点点头,走进房间里,“许应?” “......呜嗯呜。”许应吐得稀里哗啦的,听见她声音还应了两声。 片刻后,他从洗手间出来,扶着腰,跟大肚婆似的,走得艰难,看见苏盈袖立刻就像见到救星似的,“阿盈......” “哪里疼?”苏盈袖连忙上前扶住他,让他在床上躺下,“我给你做个检查啊,疼就吭声,别忍着。” 许应半闭着眼,在灯光下整个人现得很虚弱,面色发白,满头大汗,连床铺和枕头都被汗水打湿,苏盈袖看着他,一边按压他的腹部一边问:“疼么?这样呢?” “嗯——”原本还没什么动静的许应在苏盈袖叩诊到肋腰点时忽然像是被人锤了一下似的,浑身一颤,忍不住失声呼痛。 他身上的汗出得原来越多,苏盈袖扶着他,问道:“什么时候开始痛的?” “十一点半左右,突然开始痛......”许应深吸口气,“我以为是吃坏肚子,就、就上了个洗手间......” 他顿了顿,眉头一皱,“......现在腰疼。” 苏盈袖听着,又叩了一下他两侧腰,“左边疼还是右边疼?” “......右、右边……左边也疼。”许应吓死,都快要开始疑心这坏丫头是不是借机整他了。 苏盈袖低头沉吟,一边开始翻手机通讯录,一边问他:“痛是怎么痛,间歇性么?有没有放射痛?这里......痛不痛?” 她按按许应的下腹部和大腿内侧,看见他点头的同时,电话也接通了。 “喂,师妹?什么事,会诊么?” “......不是,袁师兄,有个事想咨询一下你。” “你说。” “我朋友是两个多小时前突然腹痛,排便后变为腰痛,间歇性加剧,不能缓解,查体有双侧肾区叩击痛,向下腹和大腿内侧放射痛,这是不是肾结石啊?” “很可能是,先来医院吧,拍个b超看一下。” 苏盈袖哦哦两声,又问:“今天你值班么?” “值班啊,不过你这个小问题了,不用住院的。” 苏盈袖没接他这话,住不住院都等明确病情再说,当即挂了电话,转身找来外套,把许应扶起来,“穿衣服,咱们上医院去,你可能肾结石犯了。” 许应这会儿疼得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巴不得有个人替自己拿主意,当然是她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酒店的前台小哥和另一个工作人员帮忙扶许应下楼,临走时又去洗手间吐了一次,吐完之后他的神色好一点,似乎舒服不少,没那么痛了。 从酒店去一附院倒也不远,不过一路上许应并不舒服,他觉得腰越来越痛了,而且有一股很强烈的尿意,等到了医院一下车,他就跟苏盈袖说想去洗手间。 苏盈袖原本点头,但转眼又问:“大号还是小号?” “......尿。”被疼痛击晕了理智,许应根本无法顾及什么用词文不文雅这样的小细节。 他一说想去小便,苏盈袖立刻不肯了,“不能去,一会儿查泌尿系b超要憋尿的,不然结果不准确。” 行吧,那就不去,许应只能忍着。 到了这儿就是苏盈袖的地盘了,她领着许应,直接走进急诊内科诊室,医生没空,病人一大堆,她也挤不进去,只好退出来,带许应进了旁边的医生办公室。 “......哎?苏师姐,你怎么这么晚过来?”留守的规培生看见她突然出现,还是穿着拖鞋来的,不禁有些惊讶。 他在妇产科轮转的时候,她总是着装严谨整齐的,没有过披头散发出现人前的时候。 “疑似肾结石发作,来做检查。”苏盈袖应道,指一下坐在门口椅子上蜷缩着的许应,“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练一下查体。” 说着扯出两张检查单,在桌上捡了支笔,刷刷开始写个人信息和主诉,那学生同情的看着许应摇摇头,“还是算了吧,肯定一碰就疼。” 许律师整个人呈呆滞状:“......”苏盈袖你是什么品种的魔鬼??? 苏盈袖开完检查单,习惯性的把笔往口袋里一揣,扔下许应风风火火的去挂号交费,还借回个轮椅给他坐。 许应不肯,觉得一个大男人让女孩子推不像话,苏盈袖眼睛一瞪,声音都高了,“你坐不坐,不坐我走了,你自己去?” 她这么一说,许应立刻就认怂,赶紧往下坐,被她推着在医院里前进得飞快,没一会儿就抽了血,然后去做b超,出来再拿血常规结果,转回急诊找值班医生看结果。 白细胞略高,其他项都正常,也就是有点炎症,b超结果倒很清楚,就是结石。双肾以及输尿管通向膀胱开口处有结石,输尿管处的结石正是这次疼痛的罪魁祸首。 听分析结果的时候许应实在疼得受不了,苏盈袖都能看到他在打哆嗦,急诊医生也看见了,开了支止痛针让他先去打,好了点,然后告诉他还是要碎石。 “......碎完就能不痛了?”许应问道。 医生说是,他就立刻道:“那赶紧的......我要受不了了。” 做碎石之前按照规定要交代一下风险,许应不耐烦听,直拉苏盈袖的手,央求她:“阿盈,求求你,让医生快点开单子吧......风险我都承担......能不能不磨叽......” 边说边把头靠过来,最终抵在苏盈袖的身前,揪着她的袖子,抓得紧紧的。 苏盈袖无奈极了,“......杜哥,你还是快点吧,他真要撑不住了。” 急诊医生见他这样,干脆停了下来,刷刷几下把单子开出来,苏盈袖又带人去超声碎石室做手术。 体外碎石机许应的下腹凿了不知道多久,腰痛,还要保持同一个姿势,简直度秒如年,全靠幻想着碎石结束就能摆脱痛苦来硬撑着。 苏盈袖等在外面倒是很清楚时间,大概二十分钟那样,碎石就结束了,但许应期盼的轻松并未到来,医生说:“结束是结束了,不过你那个结石太硬了,凿不开。” 许应:“......”你特么是在开玩笑??? 他受不了这个委屈,当即就大叫苏盈袖的名字,“......阿盈!” “怎么了怎么了?”苏盈袖忽然听他叫唤,那声音惨得不行,甚至有些凄厉,顾不得许多,连忙拧开门走进去,“碎完了么?” “盈袖啊,你朋友这肾结石太硬了,体外碎石碎不掉哇,看看能不能外科手术取石吧。” 苏盈袖都听傻了:“......”这石头粪坑出来的么这么硬??? 这下还真就要住院了,苏盈袖叹气,看他满脸懊恼和委屈,也怪可怜的,忍不住心软,摸摸他的头发,软着声音道:“没事儿啊,咱们还有别的办法。” 许应都快哭出来了,抓着她的手,抽着鼻子,“......阿盈,我、我想上厕所......特别想。” “那你得尿一半留一半啊,不然膀胱空了得更疼。”碎石医生听他说想去厕所,立刻好心提醒道。 结果一听他这么说,许应倒不敢去了,一头靠在苏盈袖身上,闭着眼,满脸绝望。 苏盈袖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连忙给先前咨询过的袁医生打电话,“师兄,你们科还有床吗?我朋友可能要做外科手术取石了。” 袁医生睡得迷迷糊糊的,被她搞得一阵无语,“......怎么就能这么倒霉啊你们?” 苏盈袖:“......”我要是知道原因还用在这儿??? 和苏盈袖通过电话后,袁医生立刻就下来看许应了,又拍了个片子,“手术是不可能手术的,只能止痛药缓解一下这样子,因为已经有局部水肿了,做不了,得等水肿消退才能安排。” 许应彻底傻眼了,睁眼看看苏盈袖,看她也是满脸无奈,顿时内心绝望丛生,这就是报应吗,可他也没做什么坏事啊:) “那现在怎么办?”苏盈袖问道,“能住院么?” 袁医生摊摊手,“没必要吧,这结石位置这么低,回去多喝点水,说不定还不等手术就自己排出来了。” “......你以为都像你啊,去跳楼梯把石子儿跳下来,你看他还能走么?”苏盈袖没好气的瞪一眼他,又伸手扶了一下许应。 袁医生摸摸鼻子,“舍不得他吃苦你就直说......住院就住吧,不过先说好,我们普通病房没床了,就剩一间vip,住不住?” “住住住,反正不用我给钱,就当给你们创收了。”而且她实在没力气再把许应折腾回酒店了。 因为许应实在觉得疼,只好又开了止痛针,苏盈袖将他送到病房,这才拿着他的证件跑去办住院手术,等什么都安顿好,许应也因为止痛针起效能睡上一会儿,天都要蒙蒙亮了。 看看时间,苏盈袖没再回去,就在许应病房的沙发上凑合着躺了一会儿,七点的闹钟一响,立刻就起身走出病房。 因为经常值班,而且手术很可能弄脏衣服,所以苏盈袖在更衣室的柜子里备着有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她匆忙回科室洗漱,碰到值班的同事,“诶?袖袖你......” “朋友生病了,半夜过来的。”苏盈袖擦着手,解释道。 许应睁开眼,房间里安安静静的,只有他自己的呼吸,顿时一愣,旋即在室内寻找起来,“......阿盈? 没人应答,他顿时就慌了。 说不上来的想见她,就像他最难受想要得到帮助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不是父母,不是朋友,而是她,为什么会这样,他自己都觉得奇怪。 “干嘛,你不疼啦?”苏盈袖一推门进来,就看见他正从床上要爬起来。 许应一怔,转头看着她,见她头发已经盘了上去,衣服也换了,外头穿着白大褂,拖鞋也换成在医院的洞洞鞋,立刻就知道她去了哪儿。 不由得眼睛一酸,“......我、我以为你不管我了。” 委屈巴巴的,苏盈袖听不得他这样说话,一巴掌打在他肩膀上,“胡说!我是那样的人么!” “你住院费还是我交的呢,不管你,那我的钱怎么办?!” 许律师:“......”说来说去你就是不在意我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