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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逢蒙真正五脏欲焚的,诱导连子锋进入的薨渊结界,还真给破了。那位大人有这惊世骇俗的本领,居然也困不住连子锋?第一批到达黄河边的小队已经派速度最快的人马疾驰回报状况——黄河边约有两千米的土地崩塌,水流冲走了结界周围的痕迹,浑浊的水流卷走大量骨头。此后几日,下游渔民在江边捕捞偶尔会发现巨大的牙齿或脊骨,啧啧称奇。 逢蒙眼眸逐渐变深,这次没有困死连子锋,那位大人一定会再来找自己商量。他按捺住心中的焦躁,冷酷道,“监视好方征,决不许他离开宫殿。” 黄昏已过,天黑了。蒙祀宫台阶下的民众和职官也都陆续各自离开,边走还边兴奋猜测着到底出了什么事。 “逢蒙统领,这稷米可已经熟了。”夏仲康铁青着脸,心态更崩。“方征没有放弃请命。连子锋又逃了出来。地牢里失踪的老人还是没有找到。你不是说都能安排好么?那位大人不是很强吗?” 逢蒙拗断了一支木箭,本就心情不佳,闻言咆哮道,“轮不到你来问责我。乖乖坐在那上面玩你的君王游戏!我很忙,少来烦我!”那语气宛如耐性不佳地朝一个小孩发火。 夏仲康脸色发白,攥紧拳眼,最终忍出了笑意,道:“我怎么敢责怪,这不是向您求救么?那个杀胚连子锋既然逃出来了,要怎么办呢?” 逢蒙也冷静下来,重重叹了口气,“先把城守好。”他眼眸闭上,“仲康,我如今七十六岁了啊。” “您的精力与三十六岁并无区别。” “小孩子就是会哄人。”逢蒙终于松快地笑了笑,又正色敛眉,“我的师父羿君,活了七十八岁,如今又即将开始新的生命;陶唐帝二十岁登基,活了八十八岁;前不久来的‘那位大人’,活到了九十二岁。可是你看这宫阙下方熙熙攘攘,活得超过四十岁都是稀罕事。仲康,这说明了什么,你懂么?” “人与人是不同的。” “修蛇有一百五十年寿命,鸾鸟有两百年寿数,龙兽长至几千年。而蛞蝼螽斯,不过冬夏顷刻,又说明了什么?” “万物有别。有的物种天生合该是统治者。” “陶唐帝母族来自喾氏,血脉高寿,在位六十八载,活到八十八岁。然而姚虞帝二十五岁登基,四十五即身陨苍梧之渊。你的祖父崇禹帝三十登位,经年治水,年仅五十即劳病而死。你父亲启君二十登位,躬亲勉为,操不完的心。也是五十岁过世。你又明白了什么?” “凡人之力,成圣为贤,终究逆命而行。” “你甘心么?花与龙,你甘心看他千秋万代?你为子子孙孙铺垫的基业,难道不想亲眼看到巫灵是如何成为真正的天意?虞夷那只老狐狸用了什么办法,我也已经查清楚了。可是仲康你还没有儿子,再说那种术太有风险,成功概率很低。” “不甘心。”夏仲康眼中一片冰冷。 一片黑影降落在君臣两人密谈的窗外,逢蒙一瞥,冷冷道:“大人,我们等您很久了。请进吧。连子锋究竟是怎么从薨墙里逃脱的?” 一只黑色宽袖搭在窗框上,绸袖垂落。搭在玉梁上的五根手指,竟然是雪白的晶体,反射着漆黑夜空的星芒。 阳纶城螺旋形状城墙并不适宜防御,哪怕大部分飞獾军都排好轮岗,还是有许多死角区域无法用肉眼捕捉到。如果那城墙防御的另一半铠役军又有人成为内应的话,趁着漆黑的夜色带出去几个人简直轻而易举。 路十五、安十三带着那地牢中的老人和青龙岭的情报人员混出了阳纶。贯放出了鹦鹉传讯,这只灵敏的小鸟很快又飞回来,带着贯他们前往阳纶城外埋伏着青龙岭数百武士的汇合点。路十五夫妻和安十三却不再往前走了。 “你们要回去?”贯惊讶道。 “也没人知道是我们做的。”路十五看了看锦七。 “当然得回去,索兰大统领还躺着呢。”安十三也道。“我已经完成了你们方族长交代的事,把人送到安全的地方。我要回去找他履行约定了。” 贯道,“希望日后能在青龙岭见到你们。我就不用支舌族的问候朝你们告别了。” “支舌族的问候是什么?” “碰舌头。”贯很真诚地说,“虽然我到青龙岭没碰过两回就被所有人警告了……” 两个大男人赶紧后退几步,“是不必了。”青龙岭的人总在挑战他们三观,路十五可没忘记来路上,方征是如何被索兰统领揭露喜欢男人的。直男的不适让他赶紧又站得远了几步。“你千里迢迢来救方族长,还碰舌头,不会就是他喜欢的男人吧。” 贯吓得脸色煞白,连忙否认,“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安十三觉得奇怪,贯的表情为什么那么震撼呢? 他们听到了从树梢上传来的风声。周围空气却是肃静的。高大的修竹无风自动,竹梢哗哗作响。他们回过头,只见一轮月渡了半边光华在枝头,另一半却被一片宽大密实,黑夜中也能渡上月光的青翠羽翼挡住。 竹梢头斜倚着的高挑身影在月光下显出,左手所在的位置是一只巨大的青翼。眼眸是黑红稳定交织如宝石络面的色泽。他姿态随意闲适,却透出一股自然睥睨。罩着半张骨制面具下隐约可见如玉的少年下颔。仿佛是这绝域三丈间的帝王主宰,让人感觉到一股在莫测天道间能牢牢把握命运的强大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