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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山信玄转身望向他们,显然有些急躁,他的声音变得不再清亮,而是低沉下去:“只是去欧洲游玩,并不是学习。”他搪塞过去。 林乐筠忽然觉得自己对横山家姐弟俩的了解似乎不多,他们在一起时,讨论的绝大多数话题,都是她与林家,所以横山信玄对她来说,一向很有神秘感,挺让人着迷。 林鹤鸣无意将林乐筠卷进这件事里,便用漠然结束了这个话题,幸而在衡山信玄心里,林乐筠也是相当重要的人,也就与林鹤鸣心照不宣的沉默了。 横山信玄坐在前排,满心想自己多话,引起了林鹤鸣怀疑,他暗骂自己一句,旋即垂下头,不时抬眼去看后视镜里的兄妹二人。 林乐筠护短,不愿林鹤鸣总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对待横山信玄,所以此时心里是相当的不满与疲惫,然而林鹤鸣却是不露声色的,仍然望向窗外,似乎没把自己对待横山的失礼当作一回事。 横山的车驶到林公馆门前时,林思渡正站在小门旁边与严昭说话。但林思渡一向盛气凌人,所以他们之间又不能叫做说话,而是单方面的训斥与吩咐。 严昭灰头土脸的刚从许先生处吃了教训而来,在林思渡面前自然是抬不起头来,加以林思渡生得高大,站在他面前,面赛铁板的望着他,两人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严昭打小就怕这个大少爷,遇上他就立刻垂下头颅,表现出很尊重的意思。林思渡内心深处认为他只是林家的一条狗,所以并没有意愿去了解“一条狗”的思想是怎样的,他并不介意严昭对他不情不愿,一副被逼无奈的样子。 他先是把严昭叫住,询问一番,再上下打量,满身血污,简直到了臭气熏天的程度。他用手不动声色的在鼻子前拂了拂,使呼吸到的空气能清新一些,随即轻蔑的呵斥道:“没用的东西!”一个绑架案罢了,这么久都摆不平,简直丢林家的脸。 严昭的腰更弯了:“少爷说得是。” “我不是你......” 林鹤鸣站在一旁,知道林思渡要出言不逊,连忙出声打断:“大哥!你回来啦!” 林思渡回头,正要开口,就见横山信玄一同从车里下来,他默了一下,心道难不成林鹤鸣要同日本人讲和了?旋即打消这个想法,依他对林鹤鸣的了解,是不会的。 他笑了笑,环抱双臂用手顶住下巴,眼神一转,停在林鹤鸣身上:“今晚的戏还好看吧?”未等林鹤鸣回答,他又转向横山,意态悠然的一笑:“横山先生好雅兴,也去听戏?” 他私底下是与日本公使有来往的,他去虹口寻欢作乐的时候,横山信玄曾给他作陪,如此算来,他们之间是有一点交情在的,不过碍于老爷子的威严,寻常时候只能假做不认识对方。 横山信玄见他与自己打招呼,便拿出对待林鹤鸣的好态度去对待他。上前对他一鞠躬:“夏老板的票不好买,今天是请小林先生和三小姐去听了音乐会。” 林鹤鸣一点头:“戏还不错,就是没听懂唱的什么,后来又跟横山先生去听音乐会,今晚也算是体会到中西结合的好处了。” 林乐筠站在一边,听他们胡扯,简直哭笑不得。她虽知道林思渡对日本人没有恶意,但今天的寒暄还是一反常态;更奇怪的是林鹤鸣,竟然肯态度良好的面对横山这么久。 唯恐横山在他俩这里吃了亏,她不可思议的摇摇头,上前一左一右挽住两个哥哥的手臂,娇俏的笑:“哥,咱们先回吧。再聊下去,横山先生回去天都亮了。” 林思渡用手轻拍她的手背:“好了,这就走。” 横山信玄立刻领会林乐筠的意思,向三人道了声再见,转身上车。 林鹤鸣跟着进门,假做无意的对严昭吩咐:“小昭哥,没事就回去休息吧。”接着斜眼撇向林乐筠,揶揄道:“三小姐,你这拐肘神功真是出神入化,已至化境啊!” “你胡说!”林乐筠放开他的手臂,绕去林思渡一侧。 林思渡轻哼一声,拉下脸,好在夜色很黑,院子里路灯也点得少,他才没被弟弟妹妹发现异常。他向来对林鹤鸣把严昭叫做“哥”很不满意,因为他也是哥,这样一来,就仿佛他也是个佣人。 林乐筠从林思渡身边探出头去:“你别忘了,上次我帮你忙,你说叫我姐呢!” “你还记得呀!”林鹤鸣语气轻快的一笑:“那你看看自己,有点姐姐的样子吗?” 林乐筠在家里从来都是小的,并未做过姐姐,所以不明白做姐姐应该是什么样的。她低着头,倚在林思渡手臂上,沉默着思考。 林思渡深以为他们幼稚聒噪,简直到了不能忍受的程度,一转身,对林鹤鸣训斥道:“你看你自己有点做哥哥的样子吗?” 老二老三打小关系好,刚上学的时候林乐筠在学校受了委屈,回家哭诉,彼时自己见了,只对她说:“你去找爹”,然而林鹤鸣就大不一样了,纠集一帮他的小兄弟,堵在教室门口,把欺负林乐筠的小子拖去学校礼堂后面打得满地找牙。 事后别人的父母找上门来,严三接待了他们,协商好如何赔偿后,才知道矛盾只是小孩子之间吵嘴,林鹤鸣个不饶人的却差点把人打得咽气了。 当年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严三却凭一己之力瞒住了林督理和太太,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当他升高中时,法国学校不愿收他了,他这才回家告诉父母,想出国留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