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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一夜注定有人酣然甜梦,也有人长夜无眠。 魏寻呆呆地望着头顶床帏的方向,感受着手臂上枕着的小脑袋传来的一种让人心安的小小重量。 肖一发出轻声而匀长的呼吸,一点点温热的气息拍打在魏寻的颈窝。 “娘……师父……”他对着满室的黑暗喃喃地自语,声音很低很低,“魏寻现在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了,蜉蝣一生数十载,真的什么也背不动了。你们不用原谅我,就只原谅他,好不好?我真的已经什么都不想要了……” 他伸出另一只手,揽了揽枕在自己肩上的人。 他克制地收着力道,怕把怀里的人吵醒。 肖一似乎做着很甜的梦,又似乎是感受到了这个拥抱,他轻轻地砸吧了两下嘴,脑袋又往魏寻的颈窝里蹭了蹭。 魏寻被蹭得痒痒的,伸手揉了揉肖一的披散的黑发。 他从前只想要一个家,现在他觉得,有这个人的地方,才是家。 天波易谢,寸暑难留。 敛身一湖幽波,有人共枕而眠,相拥取暖,便不查早已是一场秋雨一场寒。 魏寻这一次不敢再被这场秋雨困住,脚下的泥泞也不能教他缓行半分,因为他不知道湖边那一盏油灯今夜还会不会亮起来。 “阿一!” 大步跨进门口,他好像早就知道对方会在什么地方,大步走向床头和角柜间隔出来的一块小空地,他内心的笃定让人怀疑他好像能看见墙角缩着的那个瘦弱的身影。 他一把将人从地上拽起来按进怀里,“我不是说过了不可以待在地上!” 肖一缩在一个几乎被被水浸透的怀抱里,双肩微微的战栗。 这句话,遥远又熟悉。 也许,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心甘情愿地活在一场不愿醒来的梦里。 当天再一次亮起来的时候,肖一第一次先于魏寻睁开了眼睛。 以前每天他都要睡到日上三竿被魏寻的饭菜香味叫醒,今天醒来时第一次发现自己睡在魏寻的怀里。 他枕着魏寻的手臂,倒在魏寻的颈窝里,整个人都缩成一团塞在魏寻的怀里。 魏寻另一条手臂自然地搭在他的肩背上,轻轻地将人圈在身下。 肖一自己都意识不到自己嗖地一下就从耳尖红到了锁骨,脑子里只剩下一个东西—— 每天都是魏寻先醒来的,每天魏寻都是能看到的! 原来魏寻早就知道了…… 可是他们已经这样睡了好久了…… 好热啊…… 肖一扯了扯自己的领口,觉得和那一晚一样浑身都在发烫,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从床上跳起来,去围着院子跑上几圈。 此时的他还不能完全理解,这样的心情,叫“雀跃”。 他一面轻轻地拽着自己的领口透气,一面小心翼翼地抬眼偷瞄着魏寻。 他看见魏寻似乎睡得并不安稳,在梦里眉头也蹙得很深。 “哥哥……” 他低声浅浅地呢喃着,情不自禁的伸手想要帮魏寻抚平眉心间的褶皱。 当肖一的手指触到魏寻的额头,他吓得一个哆嗦收回手—— 怎么这么烫! 魏寻的温度他再熟悉不过。 “怎么了?”似乎是感受到了怀中的战栗,魏寻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习惯性地揉了揉肖一的头,“醒了?” 他大概能感受到窗外的天光,抱歉道:“今天起来晚了……你饿坏了吧?” “七哥……”肖一盯着魏寻小声地唤道。 “嗯,听见啦。”魏寻宠溺地笑笑,从肖一的脖子底下抽出手,挣扎着起身,“现在就给你弄吃的去。” “七哥!”肖一紧张地跟着坐起来,一把将魏寻的腰死死地环住,“你额头好烫啊!你是不是生病了!” 生病了? 魏寻这才反应过来,全身传来的异样的酸痛是什么。 他从小就是个皮实的孩子,生病吃药的事儿一直就很少找上他;上了山,他很快便是天赋卓绝的七公子,凡人的病痛早就和他没有了关系。 已经忘了自己多少年没有生过病了,魏寻没想到自己昨夜被一场浸了寒意的秋雨浇了个透,竟然—— 染上了风寒。 太多年不生病,他都快忘了,自己现在只是个凡人。 他自嘲地笑笑,轻轻拍着抱着自己不撒手的人,柔声安慰道:“人食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不过是着了一点风寒,我去熬碗姜汤饮下,睡一觉便好。” “七哥。”肖一还是将人搂着不撒手,只略略的抬起头盯着魏寻,额头几乎顶着魏寻的下巴,“下次再下雨,让我去接你回家好不好?” 魏寻能感觉到肖一睡得毛茸茸的头发戳着自己的下巴,“你不是害怕下雨打雷么?你的腿……” 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似的,他没有接着往下说。 “不怕。”肖一把脸埋回魏寻的胸口,小声道:“知道你在前面等我,我就什么都不怕。” 魏寻忍不住又揉了揉肖一的头,“那你能找到路吗?” 肖一在魏寻怀里摇了摇脑袋:“找不到。” 魏寻莞尔,刚要说什么,却被肖一抢险开了口—— “但我能找到你。” 不管在哪,我总能是找到哥哥的。 所爱隔山海,山海亦可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