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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一晃,汪豹高大的身形,像一块脏了的破布,被纤瘦的手一扔,扔回到右侧。由他带领的活尸队伍节节败退,哀声退出了左侧,不敢再越线分毫。 沈深等人悄声屏息躲在角落,两大尸群对峙,他们这些小鱼小虾,被忽略了实属正常。 破碎的乌木棺中,摇晃着站起一具活尸,他的身形,对比汪豹,实是纤瘦。和汪豹同样身着灰色衣袍,衣袍在他身上有些空荡。远远在烟尘气儿中瞧不真切,竟有点仙气缥缈的不真实感。 等烟尘散了去。左侧尸群的头领,露出了他的全貌。眉眼很淡,眼瞳漆黑,轮廓秀丽,脸色也许是生前便是如此,也许是属于尸体的苍白无血色。冷调的肤色搭配在他身上格外合适,和他的手一般,带着淡雅的书卷之气。 他一出现,整个尸群都安静下来。 左侧的尸群恭敬迎候,右侧冒犯的尸群,包括汪豹在内,瑟瑟发抖。 他的眼睛冰冷,没有丝毫人类的感情。他张口,吐出的不是和汪屠一般野兽般的嘶吼,嗓子还是生前正气凛凛的少年音:“越境者,杀。” 这里的“人”,除了沈深一行人,再没有活人。这些活尸,竟然在那领头的一声“杀”下本能畏惧。瑟缩着不敢上前。让沈深惊讶的不是这个,而是,这具活尸,他会说话! 说完一句话后,他没再张口。震慑作用早已达到。汪豹的喉咙深处,发处求饶的呼噜声。汪屠低吼求饶许久,少年活尸才发出一声清越的低吼。 看样子不是会说话,只会些简短的语句。 即便如此,也够让沈深惊讶,白毅是特列。他是在不知情下,被毅城万千军士的魂灵饵供养而出。且白毅的魂魄本身也强大,在黄沙之中,三百年保持神志不灭,种种机缘,才造就了那么一个白毅。 换了其他任何人。沈深都无法保证做到白毅的程度。 沈深重没有轻视过这背后之人的实力,但此时也神色凝重,能造出此等活尸之人,对尸首的了解及入殓一道的实力,绝不低于沈深。 少年活尸,显然是左侧活尸群体的首领。他的实力远比汪豹强,他此时正在教训汪豹。 样子颇为恼恨。 汪豹身上的皮肉,在那少年活尸看似漫不经心一带之下,竟留下深可见骨的抓痕,身上的衣物烂成破布条,缕缕挂在身上。 白滇临悄声在沈深耳边边上说了一句:“是在报复那莽汉划破他的衣服呢。”他离得很近,灼热的呼吸打在沈深的耳廓。玉白的耳垂微微泛红,煞是可爱。沈深不自在朝边上挪了一步。揉了揉发痒的耳朵,眼睛顺着白滇临的话瞧去。 少年活尸灰色的衣袍被划破一道口子。透过口子,露出一截细瘦的腰肢。 黑色的线十字交叉,无数个小十字把那一截腰肢缝合在一起,针脚粗糙,线头还留在外头,缝合他的人,一定不是个擅长针线的巧手。沈深能透过那不甚严密的缝补,看到那腰上的伤口。 伤口深深,切口环绕了整个腰肢。 这具少年活尸,或许生前,是被拦腰斩断的。 第47章 被拦腰斩断的少年活尸,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上一个房间内,何伯用颤抖的笔触记录下来的年轻谏官。 联想到何伯悲伤中凝视着这间房方向的眼神,沈深猜想,这或许,和那何伯无法入殓的魂灵有极大关系。若这少年真的是何伯至死也愧疚的人,那他一定是何伯的执念所在,确认了他的身份后,一切的疑团,便可迎刃而解。也许是沈深的视线太过于灼热,又或许是在处理了领地入侵者后,少年活尸回过神,发现了藏在他领地内,此刻正在看戏的几只“小老鼠”。 “嗯?”轻轻的鼻音,困惑,不解。 “白将……军?”少年的说活的调子很慢,仿若是牙牙学语的幼童。他微微偏头,披散着没有束发的发丝也跟着他的动作滑落下肩头。 被点名的白毅干笑一声,挠着头从阴影里出来了。 三百年后,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墓穴,遇到了当年同朝为官,争锋相对的同僚。也是难言的感觉了。当年的白毅年轻气盛,行事举动放荡,最不喜朝堂上那些酸腐书生,因为那些人老给他找不痛快,左一个行为逾规,右一个有欠妥当。有事没事就参他一本,好在圣上看重他领兵打仗的才能,委以重托,不计较细微末节,但人言可畏,日子久了,对白毅的名声有所影响,这样一来,搞得白毅见到这些人就厌烦不待见。 而眼前人,白毅很熟悉,就是当年为首参他,最让他头痛的谏官言礼。 老“仇人”见面,却是早已物是人非。 白毅在见到此人时惊讶到失声,比见到何伯,心情还要复杂。毕竟,一个声名远播却重未见识过的“人魔”,一个是曾经同朝为官,年龄相差无几的同僚。 “言礼,你怎会……在此处?” “你们认识?”沈深一挑眉,颇为感兴趣的询问,三百年前的人和事儿,陆续浮出水面。除了白毅之外,他第一次见识到,非他所炼制了,有了自己神志的活尸,虽神志有损,但不影响沈深对他抱有极大的兴趣。白滇临又有些酸了,他的吸引力,在深深面前,还不如一具三百年前的尸首。 “是的,主人,此人名为言礼,曾和我是同僚,是三百年前的大烨谏官。”此人的身份算是落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