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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军官随口提起现在斐盟的局势,坐在会议室首位的王楠熙上将,点燃了手中古拙的檀木烟斗,说道:“斐盟人有一种极其矛盾的心理,我敢肯定,现在的斐盟南下舰队之中,也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哦?听到王楠熙声音的军官们,都好奇地互视一眼,同时把注意力集中在他们的长官身上。 王楠熙上将今年四十九岁,身材精悍气宇轩昂,即便是正襟危坐,也自有一股威严气势。他说着话,声如洪钟,两条乌黑的浓眉低压,放在椅子扶手上的大手不时做出有力的手势,以加强语气。 “对斐盟民众来说,这三十年来,整个斐盟都是黑斯廷斯独立支撑起来的。他们视他如神,膜拜敬畏有加,认为有他的存在,斐盟永远不可能失败。可是在这场战争中,他们寄予重望的黑斯廷斯不但一言不发毫无作为,反而在斐盟最危急的时刻将好不容易凑起来的唯一一支斐盟舰队拉到了东南星域并拒绝回援。”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会议室里异常清晰:“他们恨黑斯廷斯,却无法改变多年来的信任和崇敬。他们一方面咒骂,另一方面却期待看到亲自出手的军神能够在东南取得一场伟大的胜利。由此可以想见,当匪军一再不战而退,将原本已经扩展出去的防线以如此屈辱的方式拱手相让,重新压缩到A3星系时,斐盟民众有多么的失望。在大家看来,这原本就是一场毫无希望的战争,黑斯廷斯的南下战略从头到尾都充满了糊涂的味道。而匪军的表现正好表明了这一论断!愤懑的情绪,经过这种失望的催化,再加上某些有心人的推波助澜,骂声一片也就不足为奇了。” 王楠熙几句话,就将斐盟民众的心态分析的细致入微,办公室里一片唏嘘。 沉默中,刚才提起话题的那位年轻军官问道:“长官,您刚才说在南下联军的内部也有同样的问题?” 所有人都看向王楠熙,露出恭敬聆听的神色,就连在会议室远端角落里聊天的一些军官也走了过来,围在王楠熙身旁。 在龙枪军区,王楠熙的威望之高,无人能及。这归结于他本身的能力和人格魅力。只要接触他的人,都能从这位身高一米九零的汉子身上,感受到毫不做作的坦荡,英勇,正直和公正。 这是和托尔斯泰上将一脉相传的品质,让人着迷。 听到部下的问题,王楠熙抽着烟斗,一双锐利的眼睛在烟雾中半眯了起来:“跟斐盟各国军方接触了这么多年,我对他们太了解了,打顺风仗,他们个顶个是好手。可是这种苦仗恶仗……” 他将烟斗在烟灰缸里轻轻磕了磕,又塞进嘴里,“……以目前斐盟的局势来看,跟随黑斯廷斯阁下继续南下的前途的确不怎么光明,国内的声音,斐盟联军指挥部的一系列变化,特里弗兰星系局势的危机都明明白白的摆在眼前。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不是斐盟无法动摇黑斯廷斯阁下的地位,他们必须要服从黑斯廷斯阁下的命令,恐怕有三分之一的人已经选择返航了。” “说起来,这也不能怪他们。身为指挥官,他们必须要为自己的部下负责。”王楠熙环顾四周:“如果换做我的话,我也会有同样的顾虑,而且这种思想包袱会随着距离特里弗兰星系越远,变得越大。” “司令,你不是说,能跟随军神阁下打一仗,死都甘心了吗?”一位坐在王楠熙左首次席的矮壮中将笑着道。 “我要是不管你们,我顾虑个屁!”王楠熙眼睛一瞪,引来一阵笑声。 笑声过后,王楠熙叼着烟斗,接着说:“匪军之前奇袭百慕大,歼灭谢尔顿,打得很漂亮。还有打班宁那一仗,也很漂亮。尤其是进攻德西克首都的舰队最后直接从主航道杀回墨提斯星系,和主力做时间差陷阱,更是神来之笔。不过,正因为他们前期打得太漂亮了,反而造成现在的问题。” 军官们面面相觑,不明白这是什么道理。 只见王楠熙做了个手势,指指太阳穴道:“你们可以把自己当成南下盟军指挥官想象一下,匪军前期打的这么好,不但把兵力处于绝对优势的班宁打的灰头土脸,还袭击了德西克的首都墨提斯星系,赫拉星系,普罗米修斯星系和首都宙斯星系,防线可以说直接抵近到了德西克的国境线上……” 他微笑着面对神色变得古怪的军官们道:“可是等你们即将赶到战区帮助他们的时候,他们却为了保存他们的兵力而放弃了前期占领的星系,不但不拖住索伯尔,甚至连一炮都不发,丢掉了你们原本已经拥有的战略回旋空间,同时也断绝了你们在战局不利的时候以空间换时间的念头,让你们为了守住勒雷联邦,不得不在A3星系这最后一条防线死战,你们会觉得愉快么?” 军官们纷纷摇头。 别说愉快,不气炸了肺就算不错了。 设身处地的想想,身为军人,斐盟南下舰队的官兵的使命和自己一样,是保卫家园。可是现在,他们却必须要在自己的家园和亲人最危险的时候跟随黑斯廷斯赶赴另一个距离他们家乡和生活很远,看起来似乎远不如特里弗兰星系重要的战场。 同样身为军人,在这个波澜壮阔的战争年代,他们渴望获取的是胜利,是功勋,是青史标名。他们可以忍受被人误解和指责,可他们不能忍受付出一切代价就只为了一场惨败的牺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