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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话从宋男的左耳进去,再从右耳出来,即便他没用心去记,但也还是在心底留了抹残影。 宋男把账来回算了三遍,两遍能对上一遍对不上,他没再管了,给厨子结了尾款,拉着写了一半作业的黄弟文一块守灵。 长这么大,别说守灵了,跪着给人敬香都没有过,忙了一天,还费脑子算了半天账,这会儿要不是脊柱挣着,估计能直接扒火盆儿里去。 黄弟文哈欠打第八个的时候,宋男抬眼往堂屋中间的墙上看了一眼,差十分钟一点,他起身进卧室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人呼吸绵长,睡得挺沉。 他打了个哈欠,伸兜儿里摸烟的时候摸到了那张卡,手在兜儿里顿了一下,他不由得啧了声,避开卡摸出烟点着了叼嘴里。 夏天的夜特别黑,头顶上像被罩了不知道多少层黑布似的,又特别亮,因为黑布上缀了不少星星,偶尔还能听到一两声蛙叫。 宋男站在门口把一支烟抽完了,转身进厨房倒了杯水,自己灌了一半后又倒满了,拿出来递给黄弟文。 “我来烧吧,”宋男拉了他一下,“你起来旁边椅子上坐会儿。” 宋男往香炉里敬了三支香,从旁边的凳子上抽了一摞纸钱慢慢烧着,无所事事的黑夜总是比较难熬,无所事事还只能反复干一件事的黑夜是相当难熬。 宋男都不知道自己烧了多少纸钱,也有些感觉不到膝盖是酸还是麻或者痛多一些的时候,天边终于被霞光照亮了一条缝。 宋男往钟那边瞟了一眼,五点十分。 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腿和腰,黄弟文不知道什么时候靠椅背上睡着了,这会儿都轻轻打起了鼾,宋男看了他一眼抬脚进了卧室。 黄定国还保持着昨晚的姿势躺在床上,宋男边往里走边说,“不说年纪大了觉少吗,您这睡眠质量我也是挺” 宋男定在了离床不到两步的地方,视线定在黄定国脸上,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了两下。 床上的人安静又祥和,眼睛嘴都是闭着的,表情没有一丝痛苦,甚至连身上的被子都盖得很整齐,一双手交叠在胸前,睡姿特别老实。 宋男像被人点了穴似的,整个人僵在了床边,好半晌,才抖着手往黄定国胸前的手上探了过去。 如他心里所想的那样,手背冰凉,顺着手背往上,即便身上穿着长袖衬衫,宋男还是能从指尖感受到丝丝凉意。 他抖着唇,却一直没能说出话来,膝盖不知道是跪了一晚后的条件反射还是没缓过劲儿来,在他迈步往前想再离床近点儿的时候,膝盖自己扑通一声砸到了地板上。 很疼,但宋男却似觉察不到,抓在黄定国胳膊上的手还微微发着抖,昨天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遗言”一晚上成了真,他有些接受不能。 黄弟文靠椅子上睡了一晚,脖子又痛又僵,转个向都扭着疼,天已经亮了,宋男也没在灵前烧纸钱了,香炉里的香早燃烬了。 他非常尽责的点了三支重新插好,在屋外看了一圈儿后进了灵堂右手边的卧室。 宋男扒在床边,头枕在床沿上,手搭在床上,看着像睡着了。 黄弟文打了个哈欠,在他后背拍了一下,“天亮了,可以到床上睡了。” 宋男动了一下,却没起来,黄弟文不解的低头看了他一眼,“哥,你眼睛好红啊。” 宋男还是没动,只拍了拍旁边的地板,“跪下。” “啊?”黄弟文往床上看了一眼,他爹睡得很熟,他俩说话这么大声都没醒。 “跪下。”宋男又说了一句。 “哦。”黄弟文虽然不解,但还是照做了,他一向听宋男的话。 “磕头,”宋男继续说,声音有些低哑,像几天没开口说过话似的,声音都有些劈,“三个。” “啊?”黄弟文皱了皱眉,往床上看了一眼,不大确定的道,“这样是不是不大好啊,一会儿老头儿起来得拿烟杆子打” “磕吧,”宋男抹了下眼睛,面无表情的说,“打不着了,他走了。” “走?”黄弟文照宋男说的磕了个头,听了这话疑惑的转脸看他,“去哪儿?” “旅行吧。”宋男往后挪了挪,对着床上像是安睡的人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然后抬手盖在了眼睛上,“环游世界。” 【作者有话说】: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