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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看看情况,”谢珩拦住他,“正好我也从奎州那里带了些救急的粮食,还能过上几天。你们日日去城门外喊,看看江州何时派人来救灾。记得将每日要粮的详细经过都一五一十的记录下来......这个知县,只怕也是与吕知州一丘之貉。” “你是说......” “吕知州既想贪赈灾银,又不能明目张胆的瞒报水情,那就只能靠石城知县这样的沿江的县城官员配合,将他们自身的责任推卸干净。你父亲去京城,提前告知了我们江安的水情有异,今上派我们来巡查,是他们没想到的变数。” “所以这几日他与我虚与委蛇,怕是只为了博取我的信任,将我骗出城外,拖延救助……暴雨不停,还不知会不会有第二次洪峰,他这是想要......杀害朝官?”荀礼不敢置信地望着谢珩。 谢珩摇头:“倒也不一定有这么狠毒。过几天城外弹尽粮绝,你我都饿得没有尊严可言,还有这些百姓……这时他们跳出来,用城外百姓的性命与你我交易,堵住我们的嘴,也不是不可能。” “可,可水文台台司也被困在了城外。”荀礼四处看了看,人们刚失去了居住已久的家园,也不知何时洪水才会褪去,难免有些垂头丧气,神情呆滞。在那其中,有一个人显得坐立难安,时不时就要往远处眺望一番。 谢珩叹了口气:“恐怕只有他是真的不知道这其中的龌龊了。” 事情的发展与谢珩猜测的相差无几,他们在城外坚持了数天,期间因着暴雨,又引发了一次洪峰,知县就是铁了心不肯开城门,眼看着存粮即将见底,荀礼与谢珩,以及这次从京城随行来的大小官员,每日均减了一餐,留给百姓。 这也不过是杯水车薪,只是面上好看了些。他们本就不如村民吃的多,便是省掉这一餐也没省下多少。 粮食越来越少,人心也越来越浮躁。不过数个时辰便会爆发一阵大大小小的争吵。 这天荀礼又帮忙调解了一起争端,回来对谢珩道:“不能再等了,你我亲自去城门外,看看他们究竟想怎么样。” 谢珩不为所动,只让他坐下:“粮食还有多少?” “撑不过三天了。”荀礼见他老神在在的模样,只觉得不对,“你为何一点也不着急?” “来的京官有些已经饿得没什么力气了吧?”即便落魄至此,谢珩依旧神色淡然,没有半分慌乱。 他用树枝在地上划了几笔,荀礼便看见一个“忍”字出现在眼前。 “别说这些从小到大都没饿过肚子的京官了,连村民们都快没什么力气了,你没看这几天架都吵不起来了。” “越惨越好。”谢珩丢了手中树枝,躺在营帐之中,伸手去拉他。 荀礼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瞪着眼睛跟他较劲儿,不肯躺下。谢珩又使了点劲儿将他拽了下来,搂着他在他耳边轻笑,“怎么还这么有力气,得是你我都半死不活的模样就更好了。” “快说,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官员刚下令减餐时,谢珩怕他吃不饱,每日都偷偷地将自己的饭拨半碗给荀礼。荀礼一开始不知道,还觉得自己碗中里的饭好想比别人多了些,想分给谢珩他却不要。 后来偶然瞧见了,他半是生气半是心疼的将谢珩大骂一顿,谢珩才不再这样做了。荀礼见他原本白皙的脸都隐隐发黄,心中更不是滋味了。 “我在奎州的时候,写了一封密信,让奎州的知州大人帮忙送了出去。”谢珩将脸埋在他的锁骨处喃喃道,“再等两天,今上应该会派一队人马绕过江安,悄悄从奎州过来与我们汇合,到时候看着这满地饿得虚脱的百姓,吕知州就是准备了一万个开脱的理由,也难逃其咎。” “怪不得你没有去江州找吕知州!”荀礼恍然大悟。 “我还收了他的金子没有还给他,本想当成罪证,但万一他用这点子钱趁机泼我一身脏水,我也得费些功夫洗洗干净。可我现今已经成了这个样子,叫他那脏水也泼不出来了。” 他思虑缜密,前因后果都与荀礼讲了个明白,让荀礼一颗心都落回了肚子里。 等到四天的时候,模模糊糊听到外面随从惊喜地声音:“大人,朝廷派人救我们来了!” 第35章 荀礼呼出一口浊气,天灾人祸,城外幸存下来的人都被困在这里,孤立无援。米粮在昨日上午就见空了。身强力壮的男人们都饿着,仅剩的一些都先给了老幼妇孺。然而一两天能忍,时间长了会发生什么谁又能想象……还好朝廷的人来的及时,扭转了事情的局面。 他撑伞走出营帐,暴雨如注,还未看清雨幕后的人,便听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少敬!少敬!” 荀礼瞪大了眼睛——昨日他还在想今上会派谁过来,他猜测了无数人,就是没想到会是温熠景。 他心中不无惊喜,可在这种情况下见到好友,惊喜也只是转瞬即逝。荀礼更多的还是担忧,“怎么是你过来了?” “噢,我……”温熠景刚想说话,眼睛瞟到从同一营帐出来的谢珩,立时噤了声,他整整衣服,朝谢珩道,“谢大人。” “温大人,一路过来辛苦了。”谢珩脸上倒没有多余的意外神情,淡然回道。 “不辛苦,不辛苦。”见到谢珩,温熠景也忘记了想要跟荀礼说些什么,只敢说些公事,“我带了些粮食、衣服,已经让人发下去了。倒是你们,少敬,谢大人,你们受苦了。若是我再快些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