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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您等一下!” 朗曼对吉尔伯特主教喊道。 又来了,那种好像忘记了什么一样的错觉。 吉尔伯特主教在阿撒托斯面前站定。 他别在腰间的匕首闪过红光。 ——变得更加黯淡了。 不知为何,在余光瞥间那一道光芒的时候,朗曼心中忽然升起这样的念头。 那道光……或许本来应该更加明亮耀眼才对。 就在这一瞬间,他眼前像是信号接触不良的老式放映机一样,闪过一幅陌生的画面: 吉尔伯特主教腰间的匕首光芒大盛,刺目的红色光芒充斥着整个客厅,人们的面孔在这样的光线里模糊不清,而年迈的主教大人握着金属制的刃柄,全身肌肉紧绷,像是一柄即将张开的弓。鲜血顺着他的大腿小溪一样潺潺流淌至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浓稠昏黑的液体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渐渐盖过脚踝、膝盖,然后是胸膛,最后没过人们脆弱的颈项。 朗曼看到了他自己。 他仰着头,踮起脚尖,仿佛在跳一场芭蕾舞。然而事实上,他沉浸在血腥的泥潭里无法脱身,近乎绝望地感受着氧气被一点点剥夺干净的痛苦。 就在这时,朗曼猛然间清醒过来,眼前虚假的画面消失,纯净的日光取代了匕首散发出的红芒温暖着视野。 他在其余人迷惑的眼神中粗喘两口气压制下狂乱的心跳,假装自己其实被吉尔伯特的伤口吓住了。 对话平常地行进下去。 吉尔伯特主教答应留下来享用晚餐。 他邀请其余客人一起,等到晚饭之后再讨论艾丽卡和特里之间微不足道的小矛盾。 好像一切都变得正常起来了。 ……所以我到底忘记了什么事情? 朗曼太阳穴处的神经一跳一跳地抽动着痉挛,他心烦意乱地反复回想着自己的计划。 对,首先,他应该去弄清楚这群突然冒出来的‘艾丽卡亲属’的身份。 其次他要去探究一下福特突然放松下来的理由。 当然,这两点有很大可能是由同一个原因造成的,这群古怪的人有八成可能就是福特·希尔无比信任的靠山,而且就凭着他们这样的穿衣打扮,绝不可能是某位首都大人物。 因为不断地思考着整件事的奇异之处、试图弄明白自己现在情绪暴躁的理由,他在晚宴是表现得心不在焉。 “您还好吗?”朗曼的思路被问话声打断,他略显不耐烦地抬起头,发现出声的居然是那个一动不动坐在椅子上、背靠着椅背,似乎并不准备吃饭喝水的黑斗篷年轻人。 对方交叠着毫无血色的指尖,目光仿佛穿透了兜帽注视着他。那双手比餐桌上的瓷盘显得还要苍白,而兜帽下方仅露出半张神色平静的面孔。这人看上去年纪并不大,却带着一种好似久病不愈或是常年不见阳光般的病态的颓败感。他让朗曼想起落在泥土之中枯萎的蔷薇花,也可能是大海深处被波浪打磨多年的礁岩。 这几乎让他想象不出对方会关注自己举动的场面。 朗曼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点了点头:“我没事,谢谢。” 简短的对话虽然只花费一两秒钟就说完了,朗曼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盯紧对方裸露在外的皮肤。 他突然理解了为什么之前吉尔伯特主教路过这个年轻人身边时,会露出那样失礼的、情不自禁注视着对方的眼神。 这位客人有着一种奇妙的吸引力,让人既恐惧又痴迷——至少对朗曼本人而言,这种仿佛在悬崖边上眺望风景的感受令人欲罢不能。 特里·格里芬现在就坐在他身,小男孩儿吃饭的时候无声无息,看着艾丽卡时的表情充满了愤怒和畏惧。 吉尔伯特主教则坐在稍微远一些的位置,从他有一搭没一搭举着叉子的动作来看,同样显得心不在焉。 下午六点钟时,晚餐结束。 格里芬大宅外的天空彻底变成黑色,而老宅内部则被电灯映照得恍若白日。 然而不幸的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朗曼发觉自己心焦气燥的感觉并没有减缓,反而因为夜幕降临变得更加强烈。他就像是被困在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无计可施,只能通过团团转消耗能量的方法稍作发泄。 六点半时,吉尔伯特主教表示他因为一天以内的奔波感到疲惫,想要去到客房休息。 朗曼注意到对方的眼底带着青黑色的痕迹,好像几天几夜没有好好睡过觉一样。 怎么回事……教廷的工作量很大吗? 这疑问一闪即逝,并没有被主人注意到。吉尔伯特主教出门以前回头又望了他一眼,踌躇片刻低声说道:“你要小心。”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朗曼莫名其妙地蹙眉。 小心?小心什么? 格里芬老宅里能遇到什么危险? 但不管怎么说对方的关怀意味着教廷对格里芬家族的好感度不低,他嘴上说道:“您说的是。” “……也别去找那个身穿黑斗篷的年轻人。” 吉尔伯特主教说。 他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笔记本:“我不管你究竟有什么目的,也听说过一些有关于你的传闻。” “刀锋上起舞带来的快感和胜利之后的喜悦的确不同寻常,但是没人能保证自己永不失误。” “要学会趋利避害、暂避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