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二章 如剑问
;第二日清晨,张翠露五人,悠悠醒来,出去一打听,才知道,昨夜有魔修,趁着魔天轮即将出世之际,企图解开伴随莲法峰梵音木鱼出世的六环魔刀的封印,幸亏数名真灵大修士联手,复又将封印加固,镇住了魔刀。然后那天外天掩月宗的那两位神功盖世的真灵大修士,不但将那名来自天外天大自在宫的真人层级的魔修击杀,更是将在一旁窥觊的“莲法峰的多吉大师,浩然峰的青田真人,还有清静峰的天星子、玄灵子两位道长”等人,吓得落荒而逃。 天外天掩月宗,张翠露等人听来,自然如雷贯耳,如今的庐山之上,无人不知,云海三大势力,乾坤道、宝信岛、紫荆盟,正是凭借着这来自天外天的神秘宗门——掩月宗,方能与庐山六峰相抗衡,自成一体。有人甚至猜测,在掩月宗的幕后运作,云海三大势力,已经暗自结盟,成为了掩月宗在人世间或者庐山上的外围组织。但,一则此事太过敏感,二则,乾坤道、宝信岛、紫荆盟,在平时,与庐山六峰又各自有**的往来联系,所以,这种犯有忌讳的猜测,仅仅是一种很少被提及的猜测。当然,没有人能否认掩月宗在庐山云海的独特和超然的地位,据三大势力的某些高层私下承认,乾坤岛、宝信岛、紫荆岛这三大核心岛屿,没有庐山六峰的修士进入,便是掩月宗的强势干预。是以,昨夜,乾坤道的真灵修士,只是在岛上封印六环魔刀,而唯独掩月宗那两个真灵大修士,可以肆无忌惮地出去,杀了同为天外天宗门的大自在宫真人魔修,驱逐了随其而来的莲法峰、浩然峰、清净峰四名真人修士。 虽然,张翠露五人如今名义上也属于莲法峰之人,但不知道为何,他们在听到岛上这些修士,津津乐道地“吹嘘”昨夜之事,以及上述种种“谣传”之时,也听得津津有味,还时不时得会心一笑。 当然,这些东西,也就是茶余饭后的闲聊罢了。许多事情,对于张翠露他们,是太过遥远。唯一与他们有直接关联的,便是那名据说被掩月宗真灵大修士所杀的魔修,正是从紫荆盟流窜过来的魔修。如今,此人已死,紫荆盟想必不会再实行那类似于宵禁般的措施,五人可以继续上路,赶赴紫焰岛了。 至于昨夜看到的那九天琉璃阵,虽然是急需之物,但无奈交换之物,太过难寻,五人只能暂且抱憾而去。 哪知道,张翠露传讯悟虚,将御使此阵的法诀与白莲心法的及其相似之事告之以后,与毕澜澜、程松、何小花、江定春,恰恰出了乾坤岛之时,却又收到悟虚传讯,要他们暂且留在乾坤岛。 .. “六荒神魔乱天大阵,关键在于庐山六峰,小僧左思右想,实在不明白,为何掩月宗,不上六峰,却在云海之中,建立密市,暗中联络乾坤道、宝信岛、紫荆盟。“悟虚,坐在一艘小舟上,对着上首的陆妙影和张若月问道。 自从自己醒来,悟虚便发觉自己身处一叶扁舟之上。这一叶扁舟,当然是一种飞行法器。云海之中,不乏有修士飞来飞去,但他们似乎对近在眼前的小舟视而不见。悟虚有几次,还看到,有两名修士,直接撞了过来!但这小舟,犹如完全透明而虚幻一般,或者说这些人会穿墙术,就这么毫无知觉地闯了过去。就凭这一点,这一叶扁舟,便高出东海龙宫的飞行法器——七彩龙舟! 悟虚,问出方这么直白直接的问题,本已不期望陆妙影的回答。但谁知,陆妙影却开口了,“说到底,你是对我们掩月宗不了解。” ”那么,还请陆仙子,讲解一下天外天掩月宗,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所在?” ”你归顺于本宗,自然知晓?” “归顺掩月宗,自然是归顺于陆仙子你了?” “目前来看,便是如此。“ 悟虚不由气结!这陆妙影,堂堂的真灵大修士,攫取偷窥了自己的一些记忆之后,居然屡屡以此来要挟自己,逼自己听命于她!这怎么可能! 她似乎有恃无恐,解开了悟虚体内的封印,甚至还默许悟虚在其面前大呼小叫,只当耳边风,仿佛一切尽在其掌控之中。嘴角时不时流露出的一丝讥讽和冷笑,放佛在提醒悟虚:你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了,许多秘密亦被我知晓,还能蹦跶出我的手掌心? 这一点,悟虚自然也心知肚明。若非自己的识海有莲花生大士的伏藏戒印记, 出来挡了挡,自己的神识恐怕真的被其操控,曼陀罗法界等诸多秘密,也悉数被其掌握。但如今这形势,也足以让自己欲走不能,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或者说破罐子破摔了。 “你可知道,在天外天,有多少像你这样的修士,巴不得能够拜在本宗门下?“陆妙影,缓缓说道,”本仙子,修为比你高,见识比你广,你归顺本宗,归顺于我,有何不妥?难道还辱没了你?何况,本仙子还可以助你夺得那九叶青莲灯,保证带你上天外天,进入掩月宗做一名内门核心弟子?” 陆妙影娓娓道来,他的语气真的是有点疑惑不解。自己是天外天掩月宗的真灵大修士,收你一个人世间小小的真人修士为徒,真的是名正言顺,没有丝毫不妥。难道作为佛门修士,修到了真人层级,还有大男子主义?不知道达者为尊,实力为尊?何况自己,还许诺助其夺宝,上天外天,进入掩月宗。 莫说是陆妙影,便是一旁的张若月也觉得悟虚太不知变通,或者说有点太过孤傲自大,不禁好意地规劝道,“悟虚大师,莫非以为我师尊贪图你那个星云竹不成?” 悟虚,默不作声,侧脸遥望着飞舟之外的夜空。 张若月,见状,站在那里傲然说道,“好叫大师知晓,这星云竹,原本便是本宗之物。外人纵然得到了,拿在手里也不过是块破铜烂铁。” 破铜烂铁?悟虚心中冷笑不已。自己不知道多少次,凭着此物,化险为夷。更何况,八思巴大师知道自己手上持有星云竹,那惊喜凝重地神情和语气,自己还是第一次看到。还有那威力堪比真灵大修一击的“星陨”、“云散”两式,都是八思巴自星云竹上参悟得来。 “井底之蛙!”陆妙影,在一旁轻声冷咤,随手轻轻一指。半截玉指穿过那无形的禁制,露在了外面的夜空之中云海之中;其指端,却源源不断地垂下一束细小的光华,然后在魔气浮云中,散成一团,化作星星点点,看上去就像一群萤火虫。 小舟徐徐飞行着,或者滑行着,陆妙影一手扶着栏杆,一边好似在慵懒地戏水弄云,一边似笑非笑地看着呆如木鸡的悟虚。 悟虚,根本没有注视陆妙影,他此刻正无比震惊地望着陆妙影身后船舷外,那一团纷飞的星河。虽然形状很小,气息似乎也很微弱,但悟虚直觉,这正是八思巴大师在萨迦寺当着自己和多吉直之面,施展的那从星云竹上参悟得来的“星陨”之术。 “流星!?”远处传来一声惊呼。一个夜行的修士,势若流星地飞了过来。他猛然看到了陆妙影指尖的那团璀璨星光,却没有看到飞舟,更没有看到飞舟里面的陆妙影、张若月,还有悟虚。 飞舟,缓缓飞行着,说不慢,但也说不上有多快。这人,身着灰色衣袍,一脸方正,脸上带着惊奇诧异猜疑的神情,从后面渐渐追了上来。也许是全力施为,他身上那灰色衣袍,全都鼓了起来,手中握着宝剑,被大拇指抵着,从青色的鲨鱼皮剑鞘露出一寸寒光,在风中传来轻微的嘶嘶破空声。 飞舟忽然停了下来,陆妙影意味深长地对着悟虚一笑,身后船舷外的那团星河,忽然完全散开,就像有人打开了袋子,将里面的萤火虫放了出来。然后,这些重获自由的萤火虫,便朝着四面八方飞去,刹那间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云海中。随同这些萤火虫一起消失的,自然还有那名急匆匆追上来,以为有宝物出世的修士。 悟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自己神识虽然不能除外探查,但在如今魔天轮即将出世,云海魔气肆虐之下,敢于一个人孤身夜行,又岂是泛泛之辈。若是自己眼力不错,此人应该是一名儒门真人修士。想不到,却死得这样无声无息,这样黯淡至极,连萤火虫之光也不及。 这陆妙影,如今怎么变得如此厉害!?观其方才,举重若轻,毫无烟火气,悟虚便知道,只怕八思巴也做不到。何况,八思巴若要施展“星陨”之术,还须得借助星云竹。 “方才这名修士,名叫常玉汝,在人世间,绰号常乐笑生,到了庐山之后,拜入浩然峰恨散人陆子虚门下,晋升真人,改称中州剑。”仿佛是印证悟虚的猜测,陆妙影空灵的声音,在飞舟复又飞行之际,响了起来。 她莫非知道我与东极岛赵浩然、陆子虚、罗归一等人有隙,是以故意引来此人,当着自己的面杀之,一来威逼利诱,二来若是自己不从,到时候便嫁祸于我?悟虚心念转动,嘴上冷冷说道,“陆仙子,如此随意屠杀同道,恐怕有失天外天真灵大修士的风范吧?” “本仙子,杀人,自然有杀人的理由。否则,你也早已一命归西,神魂俱灭,还能安然坐在这里,在我师徒面前大呼小叫?”陆妙影说这话的时候,坐在其身旁的张若月,不由握着她的手,轻轻摇晃着,眼里露出央求的目光。 一脸寒霜的张若月,爱怜地看了张若月一眼,吐了一口香气,然后徐徐转头,直视着悟虚,片刻之后,肃然说道,“罢了。本仙子,也不和你枉费口舌。” 悟虚,怒道,“不必枉费口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话一说完,悟虚心中便隐隐后悔了。体内封印,又莫名出现,那方才在陆妙影指尖出现的璀璨星光,又在自己体内浮现,升起。悟虚仿佛看到了,自己的肉身乃至禁锢在识海中的神识之体,全都随着一片星光消散,再也看不到第二天的日出。自从修成曼陀罗法界,悟虚第一次觉得死亡如此接近,掌心不受控制地渗出汗迹来。 “你可知,方才那名儒修,为何不在浩然峰,孤身夜行在这云海深处?他是奉命出来,要借着此次魔天轮出世,庐山云海混乱之际,袭杀紫荆盟仙湖岛。只因,仙湖岛蒋氏三兄弟,曾经冒犯过浩然峰。” “你可知,囚魔峰,利用人世间的战乱,凝炼血池,献祭魔天轮。而无论浩然峰,莲法峰,清静峰,都袖手旁观,暗促此事?那朱元璋、龙王三太子所部,还有黑龙使暗中操控的汉军,之所以能够各自长驱北上,其实是与囚魔峰有默契,以千万人头,千万精血,换取一时胜利,些许城池?” “你可知,魔天轮出世之际,庐山六峰,有多少暗手?有多少像方才被本仙子杀死之人一般,被派遣至庐山云海各处,要趁机兴风作浪,暗下杀手?” “你这些,都不知道,到时候庐山六峰依次开启,组阵打开通道,又如何自处?难道便靠着你们三人,偷鸡摸狗一般组建的暗杀组织?” 陆妙影神识发音,一连串的逼问,问得悟虚是疑虑重重,心旷神怡,无言以对!纵然陆妙影,又收回了对悟虚的封印,悟虚也是如一个木偶一般,发傻发愣。这些问题,这些隐隐露出一角的内幕,犹如利剑霹雳,令悟虚惊疑难安。 恰在此时,法界之中一枚玉符亮起,正是张翠露传讯过来。悟虚心不在焉地取出来,刚刚读完。却听得陆妙影,在一旁冷笑道,“大衍门石杰,此人阴险狡诈,诡计多端,你那几名属下,怕是有难。” 到了此刻,悟虚也无暇抗议陆妙影的暗中窥探,沉吟片刻,忽然对着陆妙影沉声说道,“小僧,不知天上人间,许多事,一时片刻,也无从说起。但小僧一心向佛,若是仙子强要小僧拜入掩月宗,归顺于你,小僧只有以死酬志。” 陆妙影眼中难得的精光一闪,抛开张若月的手,神识传音问道,“大道三千,不只是修佛。你为何如此?要知道,你这般行止,于佛法而言,也是着相了!” 悟虚默然合掌,犹豫,踌躇片刻,方才以自己前世口吻,徐徐答道,“人总是要有些精神,有些信仰的。这些东西,比生死还要重要。小僧,历经生死劫难,因缘之下,与我佛结缘。若是舍弃,小僧还修什么行?还有什么必要存于此世间?” 陆妙影,定定地望着悟虚,半响方才说道,“本仙子若是你,便叫你那些属下暂留乾坤岛,切勿轻易独自出行。” .. “人总是要有些追求,有些信念的,修士其实也不例外。苏吉,你的追求,你的信念,是什么?”一个锦衣老者,站在那里,双手轻轻的抚摸着拍打着栏杆。 苏吉,走到那老者的身边,望着下方熙熙攘攘的修士,上空不时掠过巡岛修士的光亮身影,沉吟片刻,恭谨答道,“晚辈十六岁那年,正好赴大都赶考,一心想的是金榜题名,香衣宝马行;状元及第之后,想的是外放做官,匡世济俗、名垂千古。待有缘修行,方才觉得万般皆放下,唯有修道高。官位,美人,乃至家人,都渐渐不重要。” “那你现在呢?后悔么?或者说有什么追求,有什么信念?”那名老者,不待苏吉说完,又问道,恰似一名高明的修士,一句话便如锋利无比无坚不摧的利剑,将苏吉重重剑影重重防御刺破击碎,令他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修行,看书,做生意。”苏吉,几乎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似乎除此之外,再难应付这名老者的追问。 “做生意.”那老者笑了笑,“做生意,便是为了赚钱。那么,我来问你,若是有钱赚,是不是什么生意,你都愿意做?” 这个问题,更厉害了,更刁钻了,好似一条毒蛇吐出来的蛇信。 苏吉,马上答道,“是。卖书,卖珠宝..只要能赚钱,什么生意,晚辈都愿意做。” 他以为,自己如此说,眼前这神秘的老掌柜佟玄,定然会给自己讲清楚为何舍了浩然岛上的陶然阁书坊生意,而来到宝信岛,新开这家珠宝店。 果然,这老者哈哈大笑。他转过身来,对着苏吉说道,“从今日起,你便是这还珠楼的大掌柜。想做什么生意,就做什么生意。想怎么做生意,就怎么做生意。” 苏吉,身形又佝偻了几分,似乎不如此,不足以表达出自己的温良谦恭顺。他就这样,温良谦恭顺地跟在这锦衣老者后面,缓缓沿着坚硬如铁、温润如玉的紫杉灵木做的楼梯下来,迈过包金镶玉的门槛,走到了大街上。然后,苏吉又随着这锦衣老者,徐徐转身抬头,望着门上那一块匾额。 此刻,珠宝店还没有正式营业,匾额在三丈高的正门上,还被一块红色锦帛遮掩着,四周花团锦簇。 玄机子,束手望着这块匾额一会儿,然后含笑看了身旁的苏吉一眼。 苏吉,明白佟老掌柜眼神中的意思,自己是这间珠宝店的大掌柜,理当由自己来揭牌。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纵身而起,飞到高处,在匾额前静静地停了一会儿,忽然反手拔出一枚短剑。 寒光一闪,红色锦帛,犹如一片云彩,从匾额上滑落下来;一朵朵娇妍的鲜花,碎作万点红,带着露珠和幽香,漫天飞舞。 还珠楼,正式揭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