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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殿下,您的人生,是法国的另一半。在您的人生里,镶嵌着羽毛的帽子是五十枚路易,华丽的宫裙是两百枚路易,而一个像今天这样光华典雅的舞会,可以让我们一个街区的人舒舒服服地生活一辈子。但您从来没有考虑过这样的问题,您甚至不知道。她的眼里再也没有犹豫,你不配做法国皇后。 艾美说完这句话,她的双手向前推了过去。 玛丽没有反应过来,她几乎来不及尖叫、她就穿着侍女的裙子,这样迅速地向下坠落了过去。 艾美剧烈地呼吸着,胸口起伏了好一会,她才从上面小心地探过头去,那样高贵、单纯的皇后玛丽,已经摔得血肉模糊,在夜色里了然没有生气。艾美下意识地按了按自己的脸但她们的长相忆旧依稀可辨。艾美双手端起一旁巴洛克风格的花瓶,对准了玛丽的头,随即松开了手。 (6)另一种人生 清晨再次来临,奥地利的使团即将离开巴黎。 弗朗索依照约定,来到皇后的会客室,皇后被侍女们簇拥着来到了房间,这与二人早前说过的并不一样。而当皇后抬起头来看向弗朗索的那一刹那,他似乎什么都明白了。他震惊地看着堂而皇之坐在自己对面、接收着自己拜礼的艾美,气愤地浑身发抖,恨不得就要冲上前去,直接将她从那座位上撕扯下来。 艾美平静地喝着茶,带着微笑地说,弗朗索男爵,请您转告我的母亲,我在法国的生活很幸福。我作为法奥两国和平盟约的枢纽被嫁到巴黎,我一定会谨守母亲的教诲,做好法国王妃,为法兰西带来更好的未来。 此言一出,身旁的法国侍从们都露出了会心的微笑。而弗朗索明白了,他强忍着即将涌出的眼泪,带着哽咽地行了一礼,低沉地回复道,陛下听到您这样说,一定会很开心请您多保重,我会再来探望您。 艾美掀起唇角微微笑着。是的,他必须再来,而且他还要成为她的共犯、护她周全。如果有天法国发现奥地利远嫁而来的公主是伪冒的,那奥地利是无论如何都难撇干系。 她看着弗朗索走出门去,放下了茶杯,又笑着说,我想送一些金钱食物给巴黎的平民,你们安排一下。 艾美心想,自己拥有了一切,玛丽没有做到的事情,她想做到。玛丽如此奢侈浪费,那么她可以改变这些,将钱财分散给那些需要的人们。但这样单纯的想法,很快被无情的现实击毁。虽然玛丽贵为王后,又深得路易十六喜爱,由于奥地利与法国微妙的关系,玛丽被完全地隔离在这个国家的任何政治活动之外包括送一些食物给巴黎的平民。这涉及到王室的形象却也与阶级等级制度不相符,艾美说出了这个愿望,竟然引起了激烈的讨论,想要快些救济自己街区的同伴一事,却远远比想象得困难。 甚至有大臣怀疑艾美是与弗朗索接触后,得到奥地利女王的授意来收买人心。 艾美发现,自己周围的侍从又变多了。 那些侍从围绕在她周围,日夜无休。这一刻,她似乎理解到玛丽的痛苦,在诺大的宫殿里,她没有任何一个可以依靠的人、甚至没有一个可以与她说话的人,所有的侍从都是法国人,他们尊敬她、满足她一切的要求,可另一方面却也看着她,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无论这瞩目是来自好意,还是出自防备,艾美作为皇后,没有一日可得自在。 至于马尔斯,她担心着他,却找不到理由去见他。而她却也不能派人送钱回去给他她怕马尔斯会说什么,她怕因为马尔斯而招致怀疑。她小心地隐瞒着自己的身份,这样的辛苦让她难以呼吸,以至于到了后来,关于马尔斯的事情,她都担心得少了。 艾美开始觉得凡尔赛宫是一个巨大的鸟笼,她取代了玛丽,却永远都无法离开这里。 她开始做噩梦,梦中一次次地见到从露台上跌落的玛丽。 起初她害怕,可很快,她就不怕了。她把梦中血肉模糊的玛丽当成唯一一位可以信任、交谈的对象,她甚至在梦里可以笑着问她,玛丽,你当年是如何从宫殿里溜到外面去的? 金钱、华服、舞会、美酒,这一切渐渐变得司空见惯却也毫无意义。 艾美举办自己的沙龙,她邀请了自己喜欢的贵妇人、甚至男性的贵族来参加。 奢华、铺张、风流、浪费,皇后玛丽的名声变得愈发不堪与狼狈。 就在此时,弗朗索带着奥地利使团再一次访问了法国。 二人几乎没有任何机会单独相处,在某次聚会的角落,艾美好不容易支开了身旁的人,低声恳求道,弗朗索,带我离开这个地方,三个月,不、哪怕只有三天也可以 弗朗索变得更加消瘦了,他冰冷而沉默地看着另一个方向,没有感情地说,殿下,您在说什么? 弗朗索,我担心马尔斯,我也想念外面的空气。我想离开凡尔赛宫,只要我回去看看他,就可以! 弗朗索顿了顿,随即皱着眉头说,马尔斯你到不用担心,在我上次返回奥地利前,我依约送给了他三百枚路易金币。他顿了顿又说,不过,你果然是个狠心的人,你这四、五年都没有去看过他,如果没有我给他钱,他也早该自生自灭了吧。现在你也死心吧,你弟弟一心以为你死了,就算你回去,他也只会认为你是杀害艾美的凶手。 艾美一顿,随即低声地喊道,因为这里是个囚笼,我无法离开这里我离不开。 弗朗索看了她一眼,随即递给了他一个信封,你的哥哥给你的。 我没有哥哥。 那你记住,你的哥哥,约瑟夫二世,奥地利大公。弗朗索站起身来,郑重地行了一个礼,玛丽皇后,这是我最后一次见您。欧洲的形势变得微妙,奥地利的访团不会再按此频率来访了,而我,也打算永远地搬离欧洲了。 艾美慌张地抬起头来,可这时侍女们已经回来,而弗朗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最后一个知道艾美秘密的人,再也不会出现了。 可艾美那一刻,并没有意识到弗朗索的离去对她意味着什么。 她打开约瑟夫二世写给玛丽皇后的信。里面写:革命将是残酷的,这或许是你咎由自取。 (7)审判日 很快,法国三个阶级的矛盾到达了不可调和的高度。 群众攻打了巴士底狱,那之后法国王室陷入了极度的危险中,曾经围绕在他们周围的贵族们再也不值得信任,每个人都想用他们的生命换来自己存活的保障。 艾美不甘心就死在这里,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她虽然对路易十六没有任何感情,但她要带着孩子逃离不安与战乱。 1791年,艾美和路易十六带着两个孩子和贴身的仆人策划了一次逃离。这次逃离很顺利,一行人眼看就要冲出法国,来到奥地利的统辖区。可就在此时,在边境城市瓦伦,他们的马车被拦住了。检查通行证件的人并没有看出任何端倪,正要放他们走,可突然,人群里出现了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不要放他们走,车里的那个女人,就是皇后玛丽安托瓦内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