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什么关系
(70) 李三不知道陶然儿内心所想,已经拿起铠甲,开始认真地给陶然儿穿戴起来,陶然儿呆在那里,如同一个顺从的孩子,李三拿起她的胳膊,她就听话地抬胳膊,李三给她戴头盔,她就听话地抬脑袋,李三给她穿裤子,她就听话地抬腿。 她默不作声地看着李三,他的神情十分认真仔细,好像他也是第一次给人穿铠甲似的。 伴随着“哗啦哗啦”铠甲的响动声,她的思绪如同放远的风筝飞回到从前。 陶然儿凝视着李三,只觉得在这一个瞬间,李三的模样动作像极了一个人,那就是李信志。 她在电光石火间,想起那个仙境般的海岛来,她和李信志曾经在那里度过了一阵蜜月般的美好时光,在那个海岛的小屋里,李信志像宠一个孩子似的宠着她,每天早上,他都亲自给她穿衣服,她只需要像一个没有心事的孩子一般,听话地伸胳膊伸腿。 如今旧景重现,只是她心爱的那个男人却不在身边—— 陶然儿想到这里,不由悲从中来,继而眼圈泛红,鼻子发酸。 李信志,你在哪里?你可知道,我现在处在生死存亡的边缘,中原暴乱,我必须去平定暴乱,哪怕没有一点信心,哪怕孤身一人,我也必须前往—— 相公,我好害怕呀,我不想面对,可是我不得不面对,因为我想着有一天太平终究会到来,到时候,你和我,还有小米粒,一家可以团聚,我们可以回到虎村去,过着不问世事的养花种地的美好生活—— 眼泪在陶然儿的眼眶里打转,她拼命地控制着自己,不让眼泪落下来。 “好了——”李三直起身来,微笑地看着银色铠甲里的陶然儿,看到她小小的脸镶嵌在一片银光中,泪花在她的紫葡萄一般的大眼里打转,他不由觉得好笑,双手抱胸,对她挑挑眉说道:“喂,小公主,我给你穿铠甲,你不致于感动成这样吧。” 陶然儿白了他一眼,擦了擦泪眼,才发现自己已经浑身穿上铠甲,沉甸甸的,十分笨拙,她抬动手臂,都十分费力气,胳膊如同机械人一般,生硬无比。 她皱了皱眉,对李三和皇后说道:“这铠甲好沉重,我根本不会动作,也不会走路了,我不要穿。” 老皇后生怕她脱下来,立马走到她的面前,如同哄一个孩子似的对她哄道:“好啦好啦,虽然沉重,但是安全,你去外面平定暴乱,那些暴民就像野兽似的,穿上这个安全,为娘也放心,刀枪不入呢,他们只要不刺你的眼睛,你基本上不会受伤。” 李三也对她说道:“行了,别浪费时间了,穿久了习惯就好。” 这一句话提醒了陶然儿,她立马点点头,也不去计较铠甲沉不沉重了,对老皇后说着再见,就和着李三一起急步匆匆地往宫外走去。 穿在身上的银色铠甲十分沉重,伴随着陶然儿走路,发出“沙沙”的声音,陶然儿感觉自己像是冬天的小孩,穿着厚重的棉袄,像一头熊一般笨重。 李三脚步很快,他一个人走在前面,陶然儿穿着铠甲,如同一头企鹅一般,摇摇摆摆地追赶着他的步伐,她着急地唤道:“李三,等等我,李三,等等我——” 李三只好停下脚步,在前面等着她。 走了半个时辰,因为陶然儿行动迟缓,他们仍然没有出宫,李三黑着脸没好气地说道:“像蜗牛一样慢,等你走出宫,早就亡国了!” 陶然儿气得眼泪崩了出来,她大声道:“又不是我要穿的,是你要我穿上这个铠甲的!” 李三也有点生气,板着脸愠怒道:“我要你穿,还不是希望你保住小命,哪像到你那么笨,穿上铠甲就不会走路了!” 陶然儿呆了一呆,意识到李三好像变了,由先前那个冷漠事不关己,恨不得末朝在一下秒就亡国的守门小吏 变成了真正关心她的人。 她微笑起来,水晶般的大眼探询地看向李三,对他好奇地说道:“你在关心我?你为什么要关心我?” 李三面孔一热,有点难堪起来,只好将视线望向远处。 陶然儿紧追着他不放,她想起那天晚上,李三明明想半夜要将她杀害的,她都已经感觉到脖子上的凉意,那肯定是一把锋利的刀,但是后来李三就走了,并没有杀害她,再后来他回到她身边时,就好像变了一个人,开始真正地关心起她来,不但要保住她的小命而且好像打心眼里希望她真的能平定暴乱似的。 好奇怪,到底是什么人导致了李三的转变? 陶然儿对李三调皮地说道:“说,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李三已经镇定了情绪,他挑了挑眉,收回远处的目光,低着头看着陶然儿,挑了挑眉,对她调侃地说道:“是什么?当然是你啊?你可怜啊,一个国家只剩下你一个人,手下没有一兵一将,我只是好奇,看看你还能挣扎着活到什么时候?” 陶然儿不由面孔涨红起来,如同煮熟的龙虾,一个王朝可怜到只有一个光杆公主,外面还到处是暴乱,是血和火的战场,的确是够可怜的,她的可怜,简直空前绝后,但是她知道,这不是李三转变的真正理由。 她抬起头,凝视着李三,对他诛心地说道:“你是不是见过李信志,说老实话,你和李信志长得有点像,你说,你和李信志到底是什么关系?” 李三的眼神有些慌乱起来,他别开视线,不敢迎视陶然儿水晶般的大眼,催促道:“喂,你到底要不要平定暴乱,你再不走,真的要亡国了。” 陶然儿便知道李三不肯说,她看到宝绫已经出宫多时,想着真的要快点动作了,否则她这样拖延,都对不住宝绫的勇敢。 因此,也不再多说话,拼尽全身的力气,加快脚步,和李三一阵风似地匆匆往宫外走去。 半个时辰后,陶然儿和李三终于走出了长安城的皇宫,此时此刻,经过了一个小时的习惯和适应,她已经渐渐接受了身上沉重的铠甲,走路的动作也快了起来。 外面火光熊熊,简直映红了大半个天空,头顶的天空白得发亮,烟雾如同捉迷藏一般,一会消失,一会出现,李三找到自己的马,然后扶着陶然儿翻身上马,陶然儿坐在马上,看到李三牵着马缰绳,并没有打算上来的意思,她便对他问道:“你不上来吗?” 李三用看白痴的眼神看她一眼,对她淡淡地说道:“这具铠甲有一人的份量,你一个人在马上,马都要累死了,我怎么还能坐上去。” 陶然儿红了脸,不再说话。 李三牵着马,带着她往火光最大的地方走去。 此时此刻,是夜晚,和白天陶然儿进宫的情景完全不一样,月亮升起来了,一轮玉盘似的大月亮,月光如水,照在陶然儿银色的铠甲上,陶然儿坐在马背上,整个人闪闪发光,李三有时候无意抬头,看到陶然儿穿着银色铠甲的模样,月光下,如同森林的仙子,他不好意思多看,迅速地移开视线。 陶然儿四处打量着,只觉得四周一片安静,像坟墓似的安静,她莫名地觉得有些紧张。 她对李三问道:“李三,你有没有觉得不一样?” 李三朝四周看了看,冷冷地说道:“王家大军不见了。” 陶然儿才猛地想起来了,王思明因为她指责他平定暴乱不利,他生气了,因此阴暗地收回了他所有的军队,也就是说,现在长安的街头,没有一个王家军队的人,现在的长安街,只有暴民在游走。 陶然儿发现了这一点,一颗心不由凉了半截,她想着王思明这个王八蛋,嘴上左一个紫烟妹妹,右一个紫烟妹妹,冷血起来,简直比蝮蛇还要可怕,居然真的收走所有军队,让她一个女人平定暴乱! 哼,他肯定是在等着在看她的笑话,等着她向他服软,向她求情,陶然儿想到这里,不由怒火中烧,她咬着牙想,自己一定要争气,一定要将暴乱平定,否则的话,王思明不知道要怎么样笑话死她呢。 李三对陶然儿说道:“如果王思明肯借军队给你,自然会好一点,现在只有你一个人,平定暴乱,恐怕非常的艰难。” 陶然儿咬着牙,对李三坚定地说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呵呵,她有其它的选择吗,既然没有,那就勇往直前吧,此时此刻,陶然儿觉得自己就像堂吉诃德,不顾现实的残酷,活在自己的想象里,她是一个英雄,虽然有点可笑,但勇往直前的劲头,就是一个英雄的样子。 李三听到这话,看了一眼陶然儿,眼里有欣赏之意,他现在仿佛明白了什么,不由点了点头,温和地对陶然儿说道:“你放心,我会舍命保护你的。” 舍命保护? 听到这几个字,陶然儿呆了一呆,要冷漠的李三说出这种话出来,实属难事,他现在居然说出舍命保护几个字,看来真的变了。 陶然儿看着李三,心头掠过一阵暖流,对他感动地说道:“李三,谢谢你。” 这个时候,李三伸出手指,做出不要说话的动作,陶然儿才发现,他们的前面,已经有一堆暴民! 他们如同狂乱的野兽,正在洗劫一大户人家,他们大箱大箱地搬出箱笼,他们的身后是大户人家的哭喊,庭院在火光中熊熊燃烧。 看到这一幕,陶然儿不由气得怒火中烧,她挥动马刺,双腿一夹,马儿在剧痛之下,如同生了翅膀一般,飞腾起来,箭一般往暴民堆中冲过去。 李三看到陶然儿如此情急,只好紧紧跟上陶然儿的人和马,在她的四周提高警惕保护她。 其实,对于能不能护她周全,李三纵使武功再高,他一个人,面对着成千上万的暴民,他也没有信心,但是受人之托,他也只能勉力丛之,大不了舍命相护,也算不负人所托了。 陶然儿停下马来,对着暴民大喊道:“你们不能这样做!” 暴民们放火烧房子烧得不亦乐乎,又从大户手中抢了无数金银珠宝,正十分高兴,突然一个穿着银色铠甲的小将从天而降,跳到他们面前,指责他们不能这样做,不由十分恼怒,一个暴民瞪了陶然儿一眼,大刀一扬,朝着陶然儿的面门恶狠狠地就劈过来。 如果不是她父皇的银色铠甲十分坚硬,大刀砍在陶然儿的头上,只听到“叮”的一声,大刀断了,陶然儿脑袋一麻,整个人险些晕了过去。 她伸出手,摸了摸脸,还好还好,脑袋瓜还在,看来这铠甲真的是保命利器,她先前还埋怨它又脏又笨,真是不应该。 陶然儿暗暗庆幸。 另外一个暴民看到自己的同伙没有伤到陶然儿,拿起一把锄头对着陶然儿的马就挖过去,李三已经赶到,电光石火间,一剑挥出,刺向暴民拿着锄头的手,暴民为了护住自己的手腕,只好扔下锄头缩手回去,“咣”的一声,锄头落地。 陶然儿把握时机,拼尽全身的力气,对他们大声喝道:“你们停止暴乱吧,回家好好种地去,我是女军师,是中原的长公主!我父皇经营国家不利,但现在天下是我的,我一定好好经营,让你们个个都安居乐业。” 暴民们呆了一呆,原本抬箱笼的也停下来了,原本想强奸丫环的暴民也停止了动作,原本想放火的暴民也吹熄了手中的火把。 她是女军师,是天下闻名的那个女军师,是让贫病交加的江南走向富有强大的女神农,她是长公主? 一直听闻中原的长公主回来了,中原迎来了新的希望,老皇帝死后,长公主即位,可是这些只是听说,他们并没有见到真正的长公主。 现在,这个仿佛从天而降的小降居然说他是长公主,所有的暴民停止手中的动作,征征地看着马背上的陶然儿。 时空在那一刻仿佛静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