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页
他端起杯子本想饮一口水,却不想刚才的温水到此时已经凉透,放下杯子,见他仍跪在地上,不觉嗤笑出声:李大总管公务缠身,怎的今日抽了这闲空到我这喝凉茶 跪在地上的李义听到这话,笔直的肩膀微微一缩,然后怯怯开口:儿子不孝,最近确是被事务缠身,没能来探望您,但儿子已经在竭力想办法救干爹出去了,只要再过些时日 不等他说完,夙玉便打断了他,只见他红唇微勾,将锁在他头顶的视线偏移:不必了,我在这住得挺好,李大总管如果没有别的事,还是先请离开吧,毕竟人多嘴杂,我可不想再多个什么结党营私的罪名。 此次何云青因贪污入罪:户部侍郎贪银财千两,敛郊外良田万亩,甚至偷偷在京城中收购商铺,其狼子野心,人人得而诛之,群臣联名上奏,皇上震怒,赐杖刑五十,找人将何云青阉了,然后关在这皇宫偏院,意味终身软禁。 啧,一盘死棋,凭他一个太监副总管能做些什么 就在这时,李义霍然抬头,言情悲戚动容:干爹!儿子真的有办法,干爹听我说,征西大将军马上要回京了,我已经买通了他身边的小妾,大将军为人豪爽,耿直正义,最见不得污蔑肮脏的行迹,待我将证据呈给将军,他定会为干爹平反的! 夙玉看着他眼底的乌青和嘴角的胡茬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 李义见他有所动容,跪移两步,上前道:儿子知道干爹行事虽张扬了些,可绝不计不会有谋反之心,那些意图将干爹置之死地的人才是真的该死!干爹放心,征西大将军在边疆屡立奇功,此次回京定是水涨船高,况且皇上敬重将军,定再不会听信那些小人的谗言! 说了这么多却只见夙玉反应淡淡的,李义有些奇怪,却不放弃,而是哽咽道:当初若不是干爹提携,也不会成就今日的我,还请干爹给儿子一个机会,好好报答干爹的知遇之恩! 夙玉黯淡无神的眸子动了动,抬手制止了李义的叩首。 他张了张嘴,喉间一阵酸涩哑然,俨然是一副失意之相,平复半晌才又道:我此次受刑深遭打击,就算这次平反,以后也不再是一个正常的男人,这叫我如何自处于世间! 李义暗自松了口气,连忙安慰道:干爹莫要丧气,只要能从这里出去万事都好商议。 夙玉轻抬眼睑看了看他:难为了你一片孝心。 为干爹做事天经地义。 夙玉眉眼间冷气散去,复回温暖:我如今不过十六年纪,你比我大了整整九岁,一口一个干爹倒叫得我不好意思,不如以后我们便以兄弟相称吧。 李义抬头见他不染眉粉的脸庞笑得纯粹烂漫,俨然一副孩童之态,心中豁然开朗,原来之前的冷淡,是因为受刑禁不住打击,也难怪,想开后便不再纠结:干爹对我有知遇之恩,这与年龄无关 李义没说完,又被夙玉打断,只见他含水的杏眼中透露出些许失望:难道你是瞧不起我,不想与我以兄弟相称 李义一愣,对他的阴晴不定有些把不住,汗颜道:干爹说什么就是什么。 夙玉抬手安抚了一下他眼角的乌青,怜惜道:贤弟果然深明大义,是个会体谅人的,也难怪会在皇上面前那么露脸。 李义到此时跪在地上已是冷汗直漱:此乃托、托兄长之福。 别紧张,我没有怪你,你做得很好,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夙玉拍拍李义的肩膀,随后直起身子,眸子飘向窗外盛开的朵朵桃花,原来现在已经是春天了,严冬已经过去了,百花盛开,万物复苏,真是个不错的季节。 好了,我也累了,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去吧, 说话间,夙玉并没有再低头看李义一眼。 而李义却是禁不住抬头仰望着面前的少年,才不过短短一个秋冬,他就发现自己好像已经不认识他了,依旧是那妍丽的姿容、挺拔的身姿、阴冷古怪的脾气,却好似少了些之前的骄纵,畏缩的言语间却又带着几分犀利。 事情发展变化地让他有些惶惶不安,原以为将他丢在此处,以他的性子必会心生怨念、变本加厉从而徒惹灾祸或者是意志消沉、自生自灭,但不管是怎样的变化,都不会是现在这副收敛锋芒而暗藏棱角的样子。 怎么,贤弟还有什么事吗 夙玉自然知道他在打量自己,却一点也不介意,反而翩然一笑,露出些许风度。 啊,没有没有! 李义连忙收回视线,看着他无害的脸庞,心里竟陡然慢了一拍,真是见了鬼了。 不再多言,夙玉抬手做了个lsquo;请rsquo;的姿势,李义明了,慌忙拱手离开。 夙玉见他的身影一直出了院子,这才收回视线:也难怪何云青想要这李义不得好死了。 此人实属奸诈狡猾且虚伪至极,刚才一番言论明面上是处处为何云青着想,态度恳切、殷勤,但实际却是在无形诱导他与征西将军勾结,更引他向谋反的道路上走。 夙玉脑海里飞速运转着,联想到此次的突然入狱,更是疑点重重,何云青虽贪财,但凭他一个小小户部侍郎,要从何去贪这么多的钱财、良田而又有何人敢将京城商铺暗自转接给他一个小小四品官员相比这些,最为奇怪的是,那么多大臣联名,皇上竟都没有将他赐死,仅仅是因为之前的那点恩宠很明显不是,那还会因为点什么呢 夙玉粉白的小脸纠成一团,颇有点伤脑筋,摸了摸裆下的蛋蛋,唯有这一点还让他有点欣慰:虽然缺根筋,但好在还有药可救,没蠢到完全断送了自己后半生的幸福生活。 他转身在屋子里翻箱倒柜地折腾了一会,却只在一个犄角旮旯的小盒子里找到了几块玉石,叹了口气,扶墙坐下:现在想出去就只能靠你们了,但愿那些奴才不识货。 找了块锋利的尖石磨了磨,这才开始开工。 第二天。 大人,请勿叫我们为难, 院子里两个带刀侍卫架起刀刃,眼里明显透露着对夙玉的不屑和鄙夷。 世风日下,夙玉自然也不会跟他们硬拼,堆起一个纯洁无害的笑容,上前道:嘿嘿,侍卫大哥你行行好,放我出去一回,与人方便与己也方便说话间,将手中的金条不动声色地递到侍卫手里,见侍卫眸光闪烁,心道有戏,然后又可怜巴巴道:我都被关在这里整整一年了,皇上早就不知道把我忘到哪了,况且我只出去玩一会,一会我就回来,我只在院前转转,不会走远,皇宫戒备森严,我也不会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不是 两个侍卫互看了一眼,最后还是禁不住金条的诱惑,想了想他说得也有些道理,便道:放你可以,不过你得先把这身衣服脱了。 夙玉低头看了看自己明晃晃的官服,为这两个侍卫的机智默默点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