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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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请的亲戚,除了云家人和李家人外,还有谢家十三房的姻亲,所以今儿席面的排场比昨儿还大,摆了有六十桌。 李贵雨下车看到谢尚在和他大伯李满囤说话,心情颇为复杂——谢尚和他差不多的年岁,只不过是胎投得好,境遇便是天壤之别! 先李贵雨一心想绕过谢尚直接攀附谢子安,除了家庭长辈的原因,多少也有些他这个年岁少年的自傲——他不甘心奉承谢尚这个好运的同龄人! 但今天,李贵雨决心收起自己的意气尽力结交谢尚——形势比人强,他必须尽快跟人证明自己的本事,才可能在科举上有所成就。 李贵雨设想得挺好,但实际里却只得谢尚一句招呼——不同于送嫁会亲时谢尚的专职陪伴,今儿谢尚得招待所有的客人,而客人里跟李贵雨一样想跟谢尚多说两句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没有谢尚的众星捧月,二门里只得女客们一两句客气闲话的红枣明显清闲。 女客们也都是有骄傲的,没谁会跟一个无论出身还是辈分都不及自己的晚辈小丫头多话——谢家大房现还是云氏当家,轮到这丫头起码还得二十年,而二十年后的事,谁又知道呢? 比如二十年前,谁能想到谢家十三房二三十个孙辈里,会是谢子安这个肤浅的以貌取人者能中举人? 所以这将来的事啊,谁也说不好,还是都先顾眼下吧! 骡车上下来,王氏抬头看见红枣就站在门口,颇为高兴。 “红枣,”王氏上前拉住红枣的手关心问道:“你等多久了?” “还好手不冷!” 红枣看着她娘拉着她的手也笑:“娘,我在这儿迎客呢!” “一会儿您和奶奶她们先进去见见我婆婆,对了,”红枣悄声道:“我婆婆的娘和嫂子侄女今儿也在,我婆婆怕是不大得闲和你说话。” “而我还得在这儿再待一会儿,等客人都到了,才能进去和你说话!” 王氏知道红枣这是在提点自己,她看看红枣身后的丫头,颇为不舍的放下手道:“那我先进去了,你一会儿也来啊!” “放心吧!”红枣和她娘说完了小话方才和于氏等族人打招呼…… 云氏看到王氏等进来立刻起身招呼,然后把王氏和于氏让到主桌跟赤水县回来的大太太吕氏和她娘家人坐到一处。 曹氏冷眼打量王氏,看她虽一身绸缎头面,但跟自己问好却是畏畏缩缩,而于氏更是连个足金头面都没有,只得一副银头面,心里不屑:这么一对不登场面的婆媳也配跟她平起平坐,一桌吃席? 曹氏很想直接拿一幅金头面做见面礼送给于氏以给王氏难看,但奈何早先说过见面礼都在箱子里的话,现在便啥也不能做,只能暗气暗憋。 曹氏看云氏招呼了于氏和王氏不算,还离开座位以亲自安排儿媳妇的一众庄户亲戚坐席,心里更是不悦。 “你倒是好性!”看女儿回来,曹氏忍不住低声抱怨。 云氏低声笑道:“娘,我还不都是您教的!” 曹氏想说我可没教过你和庄户结亲!但看到旁边坐着的吕氏和于氏,到底咽下了嘴边的话! 身为元配,曹氏天然地看不上女儿这个妾室扶正的继婆婆吕氏,何况谢家大房早就是她女儿当家,她也没有敷衍笼络吕氏的必要。 当下曹氏捧着茶杯,间或地和女儿说句话,并不和吕氏多话。 吕氏虽然正位多年,但此前的妾室生涯,让她在面对曹氏这种说一不二的正室时总有股天然的惧意。她也不想和曹氏应酬,如此她两人倒是都求仁得仁,各自相安。 于氏这辈子就没吃过如此沉闷的席。主座上的两位太太吕氏和曹氏各自端着茶杯,相互不说话。她身边的长媳王氏不说了,原就是个锯了嘴的闷葫芦,对面的云氏倒是见人三分笑,但她要待客常常地不在座,她的嫂子方氏看她婆婆曹氏不开口,便也不肯多言,而横坐的云家小姐安静得就跟没她这个人一样——所以,这这真是喜席? 于氏不敢相信的张望一周,然后便看到周围谢家其他十二房的太太奶奶陪着自己的亲家或者娘家人无不是谈笑风生,笑逐颜开;与她同来的坐另两张席的族人也都一个个笑容满面;甚至谢家大房的其他三个奶奶也都是一脸春风——诺大一个喜棚,几十桌,就只她们这桌静似老井,没一点人声。 坐了这么一桌席,饶是于氏装了一肚子攀附交情的场面话也说不出口——主座的两位太太明显不睦,她奉承谁都不合适,只能闭口不言。 真是可惜了她来前的心思! 第285章 好事(十月十九) 红枣进来看到云敏挨着她娘方氏坐在横坐的下首就没推让,直接在挨着她娘王氏的空位坐了。 “娘,”红枣坐下后留意到主桌异乎寻常的安静不觉看了一眼主座的曹氏方轻声问王氏道:“您等急了吧?” 王氏腼腆一笑没有说话。说实话王氏也有点怵主座的两个太太,她颇担心自己说错了话,让红枣难做。 于是红枣也不再说话。 于氏本想和红枣说两句,但看红枣不再言语,便也闭了嘴。 云氏见状也不多言。她见吉时已到便端起酒杯站起身开始祝酒…… 一顿饭吃得沉闷无比。幸而这年头有娘家人上门不容易——即便嫁在本地,日常无故娘家爹娘也不好轻易上女儿婆家门,所以谢家十三房女人难得齐心地在饭后纷纷告辞以便赶在男人散席前请娘家人去自己屋多坐坐说些私房话。云氏知晓缘由也就没有狠留。 送走其他客人,红枣也请她娘和族人去她院子喝茶。 王氏头一回来红枣院子。一进门王氏便看到张乙陆虎几个小厮同两个婆子垂手立在门房便问红枣道:“你日常要这么多人给你看门啊?” 红枣笑道:“今儿家里来客,我担心他们进出冲撞了女客,方让他们在这儿看门。平时都只婆子听门!” “哦!”王氏点头表示明白,心说红枣虑得真是周到。 看到面前的五间正房,王氏想起李桃花先前的话便问红枣道:“这便是你住的地方?屋子够大的!” “娘,这是你女婿的书房,”红枣摇头道:“我的屋子还在后面。” 说着话,红枣领王氏等人穿过前院,进了她住的正院。 院子里的菊花花架已经撤了,换摆了一片地的串红。 李氏族人进院看到都颇觉稀罕,王氏也笑问道:“红枣,这什么花?看着跟一串串鞭炮似的,特别喜庆!” “噗嗤”红枣笑了:“娘,这花可不就叫‘炮仗红’吗?” “这花不止开得喜庆,而且,”说着话红枣揪下一根花蕊递给王氏道:“娘,你吸这个,甜的!” 红枣前世小时候就喜欢吸串红的花蕊,只后来公共绿化的农药用得厉害,新闻里每每告诫,红枣方无奈放弃了这个嗜好。 这世没农药,红枣便又放心大胆地吸了! 王氏依言放到口中,果然喜道:“真是甜的!” “这里面就是花蜜吧!” 闻言李氏族人眼里也都显露出跃跃欲试——甜的花谁先前吃过? 红枣见状便笑道:“这花蕊得找,似这种,……” 十月初一刚来时这片串红的花蕊其实挺多的,每串都是满的,只可惜没几天就被她和谢尚给祸害完了,现便只能在花丛里找每天新生出来的了! 李氏妇人们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但看到红枣带头在花丛里找,然后又找了一个花蕊给她娘,便也都开始找了…… 李玉凤搁面前的串红中寻到一个花蕊,随即放到口中,感受到花蕊根部一丁点的甜味,心中艳羡丛生——红枣的日子真是太好了,连院子里的花都是甜的! 看族人们都在喜逐串红,红枣方吩咐芙蓉道:“芙蓉姐姐,正房堂屋现只一张桌子,不够坐。你现叫人把东厢房堂屋的桌椅抬过去使!” 王氏就在红枣旁边,她看芙蓉答应一声便去廊下叫过一个穿着绿绸棉比甲的小丫头说了几句话,然后便转身进了堂屋,正自奇怪,然后看见刚刚的小丫头领了六个婆子来。 看到六个婆子去东厢房抬了桌椅来正房堂屋摆放,王氏忍不和红枣悄声道:“看来她们都听你的!” 看到王氏眼里由衷的欢喜,红枣心中感念——她娘这是在担心她使唤不动谢家的下人吧! “嗯!”红枣点头应道:“娘,您放心吧!这院里一应丫头婆子的月钱都从我手里过。” 虽然压根不懂什么叫月钱,但看红枣胸有成竹的样子,王氏便没再多问——于氏就在旁边,她可不想让她知道红枣钱财上的事。 直待听芙蓉来回说桌椅摆好,红枣方才请族人们进屋。 想着刚族人们都喜花蜜,红枣便吩咐彩画芙蓉泡蜂蜜柚子茶,然后又让碧苔、金菊拿了碟子来摆点心待客。 李玉凤看随着红枣一声吩咐,碧苔和金菊两个人便从堂屋的橱柜里搬出四个粉彩的瓷罐来往外拿刚刚酒席前没尝够的蜜饯点心心中艳羡——红枣屋里竟有这许多的稀罕吃食,那她岂不是想吃啥便能吃啥? 而待喝了彩画和芙蓉泡上来的蜂蜜柚子茶后,李玉凤的羡慕不禁又加深了一层——这蜂蜜茶可比刚刚的花蜜香甜多了! 红枣的日子真不是一般的享福啊! 于氏端着茶碗慢慢地细品口舌间的香甜,好一会方才问道:“红枣,这柚子是什么?吃起来这么香?” 红枣笑道:“柚子类似橘子,比橘子个头大些。据说南方很多。” “原来是南边的果子,”于氏和众人笑道:“怪不得我们先前都没见过!” 众人纷纷称是,然后便更小口的喝手里的茶了——好东西得留着慢慢吃! 一族人正吃喝得高兴,红枣忽看到绿茶同了厨房婆子捧着食盒进来,赶紧起身问道:“绿茶姐姐,你怎么来了?可是娘有事嘱咐我?” “大奶奶,”绿茶笑道:“刚太太说您现在待客便吩咐厨房做了些点心让奴婢送来。” “真是劳娘费心了!”红枣感叹道。 虽然只是顺水的人情,红枣暗想:但她婆婆在招待娘家人的时候还能想到她也在待客,可算有心! 她婆婆的娘虽说讨厌,但她婆婆为人却是极到位的,她可不好迁怒她! 丫头们打开食盒,拿出里面的点心,眨眼便摆了两桌,每桌都是两碟花糕、一盘烧饼、一盘油炸萝卜丝饼、一盘芝麻肉、一盘面拖虾、两笼蟹黄蒸饺、两笼素菜包子、两笼糯米团子,然后再加藕粉圆子和杏仁茶两样湿点。 因为见到吕氏和曹氏两位太太的不睦,王氏忧心红枣午饭其实没怎么吃。现王氏到了红枣的居处,心神放下,再看到这一桌精致的点心便就感觉到了饿。 红枣看她娘看着点心,并不动筷,知她娘做趣,便劝让道:“娘、奶奶、族长伯娘,二伯娘、二婶、三婶还有各位嫂子,虽说都刚吃过饭,但我婆婆盛情难,大家还是都尝尝吧!” 于氏看谢家这个烧饼不止比儿子满仓从城里捎的烧饼芝麻粒撒得厚密,且个头小巧,看着也就三五口的量,当下便夹了一个。 一口咬下,咬到里面葱油的酥香,不觉赞道:“这烧饼做得好,馅料放得足的!” 有于氏带头,王氏方跟着每样尝了尝,便就彻底放了心——点心的味道都是极好,而红枣却只拣了一个素菜包子有的没得的咬,可见她在谢家吃的不错,这些点心她全都吃过,所以才能一点也不馋! 转脸再环顾一圈身处的堂屋,七架梁的大屋,屋里家什齐全不说,这样的天屋门已挂上了大红的棉门帘,窗台上更是摆放了挂满了小橘子的盆栽,王氏心中安慰——俗话说“人活一世,日图三餐,夜图一宿”。今儿酒席吃得虽然不算舒心,但看红枣日常吃住却是比在家强。 如此倒也罢了! 红枣待客的时候云氏也在明霞院正房待客,招待她娘、嫂子和侄女云敏。 因为只四个人,云氏也没在堂屋,而是请她们上炕坐——炕桌小,正方便说话! “雅儿,”曹氏甫一坐下就迫不及待地问:“尚儿的婚事是怎么回事?你怎会给他媳妇下万两的聘礼?” 云氏一听就明白了她娘脸色难看的原因,原来是万两聘礼。 云氏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通,特别说明了对方狮子大开口是为了让她家知难而退的故事。 曹氏完全听得呆住了,半晌方道:“这么说尚儿这个媳妇竟是女婿连哄带骗拐过来的?” “女方家其实不愿意?” “尚儿岳家的日子虽说比不得咱们,”云氏解释道:“但家里也是有田有铺,日子能过。两口子成亲十来年,膝下就这么一个闺女,自是宝贝。哪里舍得随便给人?” 曹氏设身处地想了想,也觉得对方挺倒霉,被她女婿给哄骗了。 方氏更是后怕的看了一眼女儿,心说万幸,妹夫没想跟她家结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