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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时间的静默,没有人回应他,他握着她的手止不住的颤抖,她要他好好活着,可是没了她,他怎么能好好活着。 他以为他会流泪的,可是他没有,眼眶通红,双眸干涩,却没有半滴眼泪。 原来真到了这一刻,他反而要比他想象中的平静得多。 就这样抱着她不知过了多久,怀中人的身体渐渐冰冷。 他轻轻将她放在床上,她这样轻,如羽翼般,这一个月来她迅速的消瘦,原先的旗袍穿在身上已经不再是婀娜多姿了。 梳妆镜前还摆着她最喜欢的各式化妆品,其实他很想告诉她,不必上妆她一样很美,可是没机会了。 他有太多想和她一起做的事,都没机会了。 敷粉、描眉、涂唇,她平日里上妆时,他就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看得久了,也就会了。 她最爱漂亮的,怎么临了,却那样去了呢。 他舍不得她有半点遗憾,长指执着丹琪唇膏为她苍白的双唇润上红色,看上去和往日无异。 她躺在床上,就好像睡着了,妆容精致,香味袭人,身上穿着她最好看的那件旗袍,仿佛下一秒就会醒来,笑盈盈的看着他,轻声细语说骗到你了。 宋少将的太太死了,消息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重庆上层社会。 有人怜悯,有人惋惜,可是更多的人是欢喜。 宋少将的相貌是一等一的俊朗,又是个少将,一听说他的新婚太太死了,不少官家太太喜不自禁,都想着怎么将自己的女儿侄女介绍给他。 于准尉那里每天都有打探消息的,问的皆是宋以良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人麽,就是这样。 死掉的人尸骨未寒,活着的人已经做好了打算。 能在灵堂上哭一鼻子的人,给的也不过是宋以良的面子。 灵堂就摆在宋公馆,连着一个月的艳阳高照,在宋太太去了那日,竟是乌云蔽日,天空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绵绵阴雨叫人心生烦躁,却并未阻碍了前来吊唁的人的脚步,宋公馆门前车水马龙,人人都面容哀戚,神色凝重。 宋以良还是一袭笔挺的军装,原本俊美的面容因为下巴上尚未清理的胡渣显得硬朗不少,他眸光深邃,神情淡漠,不知在想些什么,让人莫名觉得有几分疏离。 一个十七八岁的妙龄少女,在母亲的授意下,缓步走向宋以良,一双大眼含俏含笑,双靥微红:宋少将,请节哀。 她含羞带怯的神色惹得宋以良侧目,他的眸光定定凝着她,半晌才轻笑一声,鹤清才去了多久,这些人就已经开始盘算了。 不过她到底算个什么东西,又哪能比得上鹤清。 宋以良薄唇凝起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小姐博学,不知可曾读过元好问的《雁丘词》 那等封建糟粕少女语塞。 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宋以良唇边流出几声讥笑,不再理会少女。 莺儿燕子俱黄土,他也想随她去了,皆化作一抔黄土,可他答应了她,他不能食言,就算再苦,也要撑下去。 可是他不知道他能撑到哪天。 宋以良抬头望了望阴雨绵绵的天空,有些出神。 这样风雨凄凄的日子,像极了他和她初遇的那天。 那时她还是个张扬的大小姐,被宠上了天,他只看了她一眼,洋伞下的小脸就微微泛红了。 他漫不经心的收回视线,司令家的千金,脾气娇纵,娶妻娶贤,他看不上。 后来,她开始了死缠烂打,甚至说服了司令订了婚约,他对她的厌恶愈发的深了。 只是没想到他发誓这辈子死也不会看上的人,竟成了他心间上念念不忘的存在。 是报应吧,报应他妄下定论和年少轻狂。 到了晚上,信厚和阿辛双双跪在灵堂守夜。 也只有到了晚上,来自心底的孤寂才让人更绝望,白天时,他还能忙着迎接前来吊唁的人,稍稍催眠自己。 这样自欺欺人的情绪到了没人的时候便被无限放大,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的照片,笑靥如花,她仿佛还是那个会调笑他的大小姐。 不知为何,他闷笑一声,真是世事无常。 信厚的哭声渐渐拉回了他的思绪,他抿了抿唇,眸光晦暗不明。 阿辛,你可愿做我的儿子宋以良的眸光定定的落在灵堂的照片上,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阿辛浑身一震,看了眼一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信厚,郑重的点了点头:我愿意。 他想陪在赵信厚身边,之前有赵姐姐护着他,现在赵姐姐没了,他不知道该以什么立场留在这里。 宋以良微微颔首,平静说:去给你母亲磕个头。 母亲在上,儿子给母亲磕头 阿辛给鹤清磕头的声音回响在灵堂,宋以良从口袋中掏出烟,刚点着,耳边似乎又响起那个软软的声音提醒自己不要抽烟,他唇角渐渐溢出一丝苦笑,她都走了,可她还是改变了他,怔忪了片刻,他还是将手中的烟掐掉扔了。 阿辛给赵鹤清的牌位磕了头后,又给宋以良磕了个头:父亲。 宋以良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从今天起,你就叫宋清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