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天堂有路你不走

    只见内院挤满了人，一路过去连走廊上也一堆，每个人都全副武装，荷枪实弹，放眼望去粗估也有两叁百人，景文歪着头，我几时带这么多人来了，就连近日跟着补给线忙里偷间从叶寨下山的拓之和令茹也位列其中。

    「你们不是有些人在休假么，怎么都来了？」景文好像对这个人数有点不满似的嘀咕着。

    「文师傅，你要是倒了，这个平川镖局以至于叶家，谁还能在外边苟活呀。」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他身边的一名鐸儿迦战士面具下传出来，那人掀开面具，不是别人，就是二娘。

    「二娘你穿成这样是要去哪？」景文大惊失色。

    「大哥别怕，翎羽也去。」二娘身边那名女子也摘下面具。

    「等等什么？你，你这些都是女兵？」李大人惊讶得声音都尖了。

    「没有，面具上画着叁眼十手的才是，金刚杵的都是男兵。」景文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他还有别的事情要烦恼，「二娘，借一步说话。」

    「什么事？」二娘一脸疑惑，跟着他走到一旁。

    「你们给点空间行不，跟上来干什么？」看到翎羽和李大人要凑来，景文又翻了白眼。

    见两人退开，景文带二娘站在门厅边小小声的争执起来。

    「二娘，你去换掉吧，这个事情太大，你不能去。」景文压低音量一脸认真的看着她。

    「我也是完训来的，外面的姐妹们能去我为什么不行，我不止要去，我还要看着你背后呢，你千万别给我犯什么傻事，我可受不了再等一次夫君了。」二娘有点小生气的跺了跺脚。

    「我，你，这个，」景文心急，语言一时无法组织，右手毫无意义的伸着食指在那边甩，「不行，我让你接受训练是让你有能力自保，不是让你自己往水里跳，你不能去。」

    「林景文，你是不是觉得我朱二娘不行？我是你什么人你让我不去就不去，我就偏要去你可管得动我？」二娘被他一激，火气也上来了，两手往腰间一插，眼睛好像快喷出火来。

    「这个，我，呃，我怕你受伤嘛。」景文别开视线，不敢直视她的眼睛，这个女子到底有什么魔力，要他往东他还真就连往西都不敢想。

    「大哥，那你就跟着姐姐保护好她呀，这还不简单。」翎羽从柱子后探头出来，小小声道。

    「你怎么在哪里偷听啊真是的，你大哥谁，没教你规矩么？」景文无助的蹲了下来。

    「翎羽的大哥不就你么，」二娘被他这一说又逗笑了，这个人到底有什么魔力，还当真让人难以对他生气，「你别想找我妹妹撒气，你与我说的那些我才听她说了，什么翎羽有跟着你实战的经验云云，我知道了，会跟着你走的，你不必担心。」

    「喔，那，那好罢，别与我说怡柔也要跟去了。」景文一呆，眼看劝阻不得，好罢，自己看好总行了吧。

    「大哥，怡柔在这。」怡柔拿着景文的装备过来，后面跟着小玉儿替他拿枪，景文现在主要就用他自己那把湿婆之吼和一把毗湿奴之啸，接着就是一把因陀罗之叹，叁种不同的枪械弹药分装在一个包包里面叁个不同夹层，这也是怡柔特地替他备着的。

    不过也是拿先前二娘做的去改。

    「怡柔最好别说你也要去喔，我要生气囉。」景文皱起眉头。

    「怡柔哪能去呀，怡柔能做的，也只能在家里等大哥回来，哪有两位姐姐这么大本事。」怡柔柔声说着，听见她说话的人，各个不觉自己膝盖一软，就连李大人都吓到，天底下居然有这般嗓音令人拜倒之人，难怪能拿到竹芩大人令牌，这个小妹子让人无法等间视之啊，「大哥，怡柔就剩你们这些亲人了，你们此行千万别莽撞，怡柔还等着大哥和几位姐姐。」

    她一边替景文穿上装备，一边看着二娘、翎羽、花儿姐、小玉儿，毗湿奴的装束根本没他这般尺寸，却是当时他去袭击骏云王时穿的，一直让怡柔收着。

    「怡柔，别瞎操心，」景文难得摸了摸她的头，「就这点反贼，塞塞牙缝都不够，我们去去就回，还来得及吃晚餐呢。」

    「你瞎说啥呢，光去都得一天，我还得排兵布阵，哪有这么快的。」李大人忍不住笑喷，哪有人这样哄骗小娘子的，撒谎也不打稿。

    「大哥，回来就好，怡柔都等着。」怡柔微微一笑，缓缓低下头，轻声细语的说道。

    大家膝盖又是一阵酥软，不行，再让她说下去一个都走不了，景文点点头，硬气十足的往门口走去，然后就被自己大脚绊了一下，差点没跌倒，有够丢脸。

    门外眾人看他走出来，纷纷投以注目，彷彿期待他说些什么似的。

    「各位，一路走来，多亏有你们，这次，也要劳烦大家了，我不会讲什么鼓励人的话，现在清点人数，多少人去，多少人回，这是我唯一对各位的要求。」他话一说完，所有人一心同体，左脚往地上一蹬，两手在胸前交错行礼。

    这训练有素的气势又把李大人吓了一大跳。

    「中士大人，鐸儿迦一共两百零二人，毗湿奴一共一百人整，要算你一个么？」二娘一下子清点完毕，走到他身边。

    「要，那就是一百零一。等等，怎么是你跟我回报，翎羽呢？」景文挑眉，那傢伙不是整天吵着要当副官。

    「翎羽入列呢，她说我是副官，当我来向你回报。」二娘呆呆地说，显然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成副官了。

    景文心想，算了算了，你这个夫人都无端端的被叫了许久，副官什么的就当作是这样吧，却也是不解翎羽怎么这般好事。

    忽然眼角馀光看到憔悴的小翠傻在一旁，景文又回头看向怡柔。

    「怡柔，那，小翠就麻烦你照顾一下，我们很快把她小姐带回来。」

    「怡柔知道了。」怡柔乖巧的点点头，走到小翠身边，景文又看向李毓歆。

    「那就出发吧，李大人请。」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门，门外却是早备了十馀辆马车，每台都至少坐下二十馀人。

    「上车罢，我不想你们太早曝光，你们可是我的秘密兵器，要小心点为是。」李大人微微一笑，一行人不一会全排队上了车，这就出发了，一路没停的赶路，也就不到一天就和司徒校尉他们碰了头。

    一路上，景文和李毓歆在熟习妇好兵法的二娘帮助下，藉着李毓歆布的暗哨带回的简单路线图商讨出来一个对策。

    纪小姐是当天被带走的，算算时程，她到达山寨不比他们早多少，要赶上救她可以从暗哨脱逃的小径走寨后前去，但是小径狭窄容易包夹，不适合大军行进，就是景文所带人马的叁百人走都嫌多，景文也觉得不妥，于是决定只由自己组一个小队去绕。

    「中士大人，我与你去。」拓之在一旁自告奋勇。

    「不行，你攻城寨最有经验，你负责正面对决我放心，花儿姐，小玉儿，你们跟我去。」景文摇摇头。

    「中士大人，正面胜负有叶大姐头，我可以和你去。」拓之还是不死心。

    「正面胜负我哪强过你了，倒是城市巷战我比你强一点，我跟大哥一起去吧。」翎羽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罢，大姐头都这么说了，我必不负所託。」拓之接令准备退下。

    「令茹，鐸儿迦队则由你执掌，你们两个好好配合一下。」景文看向他身旁的女子叮嘱道。

    「是，令茹知道。」她说完，小手紧紧握了拓之的手。

    嗯？景文瞪大眼睛，你们什么时候走到一起的？想想也不是什么怪事，日久生情嘛，不过可不可以不要在我面前甩给我看。

    想归想，他还是提倡自由风气，只要战务大家依令行事，其他都随便就好。

    「文师傅，我呢？」二娘拉了拉他衣袖，虽然看那两小情侣也是一呆，但她也马上回神自己没分派到任务。

    「你不是跟着我吗？」景文挑眉，好像很讶异她会问。

    「我以为走小道从后面深入敌营你不让我去呢。」二娘咧开微笑。

    「我的身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还想去哪？」景文耸了下肩，身边几人都抖了一下，这个人为免太过自傲，不过确实他有自傲的本钱，生得跟巨人一样又力大如牛，而且又是一个移动军火库，要说谁最危险，整个汤武怕就是他了。

    「中士大人，那我夫君？」花儿姐靦腆的看着他。

    「你夫君当然跟你们一起呀，只是这样我们好像还缺了一个毗湿奴战士，是不是要再拉一个来。」景文掰起手指算道，花儿姐小玉儿和翎羽，算上二娘就有四个鐸儿迦战士，虽然自己是两边都通，但是总觉得还是得给小玉儿和翎羽再凑一个毗湿奴。

    「中士大人，不用了，毗湿奴的战法我也行。」小玉儿在他身边蹲下，平时她最爱替怡柔出头，大多时候捉弄景文是一点也不客气的，但是正事当前时，她也是会收起玩心。

    「当真？」景文眉头一皱，忽然发现她的装备和自己一样，也是多一把毗湿奴之啸。

    「比起其他姐妹，我也是粗壮些，练起来也没多大难处，你不在怡柔身边，我也才好保护她呀。」小玉儿自信一笑。这句话纯粹是胡说，粗壮云云，她身高约略七尺一两寸，也就一百七左右，比翎羽高点但却也和纪小姐差不多，肩宽其实还是细窄些，身材纤瘦清减，也就稍稍粗壮于其他女子少许。

    当真少许而已。

    「也罢，那就这样，再多怕不好办事。」景文实在不愿意承认，能够接近他独当一面敌后作战的毗湿奴战士真的不多，看来还得找时间给他们练练才行。

    时间回到现在，平川的人马和司徒校尉会了合，他远远见到李毓歆，连忙上前迎接。

    「大人。」

    「校尉，人都齐了，我们准备布阵。」李毓歆没有多馀废话，直接就是一声令下。

    「大人，平川镖局出这些烟花匠师是要做什么啊？依属下之见，我们当趁孙副使还未深陷其中尽早劝降，所谓上兵伐谋……」

    「你闭嘴，今天那个姓孙的什么人，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山贼能煽动得了？」李毓歆冷眼看他，「别的不说，你也不想想你司徒家在金鳞被欺压成什么样，他胆敢聚眾叁万称霸一方，我就敢抄他，这是圣上手諭，你不用再说了。」

    「是，大人。」司徒校尉接过諭令，皇上果然盖了章，责查孙家旁系贪污败政，意图谋反罪证确凿，当即镇压切不容候。他寻思这个孙副使好歹策划多年，聚眾叁万至少有一万兵力，加上骑兵都给他带走了，正是金鳞守军空虚之际，寻常边防的兵力安排完了以后好歹挤了兵力四千，但就是他们步兵都是一些乌合之眾，也还有骑兵五千左右都压过他，加上攻城方向来必须多过守军二到叁倍的，这也是常识，怎么眼前的大人一句兵贵神速，左右是不肯让孙副使再站稳脚步，执意要速战速决。

    他左右看了看，没见到那个让人心安的大块头，虽然不想承认，但是那个人光是站在我军阵中，就给人一种不会输的感觉。

    「大人，冒昧一问，您说请林先生出手相助，他人呢？」

    「他带着小队往后方绕去，我们前后夹击，我们的战术是这样，他们有骑兵五千，但不知道我们有多少人马，我们隐身林间，以静制动，如果他们敢出来，林先生的火枪队会处理，他们自有一套指挥体系，林先生交代了，我们不要多加干涉，也不要挡在他们前头。」李大人说完，拿出兵图来晓他以阵形结构，司徒校尉无法理解这个小队的功用和强大之处，对于阵形有点微词，但是李大人信心十足，说是让大家都能全身而退，便只能暂且依令行事。

    且说景文这边，他们蜿蜒辗转来到山后，依照计画等待前面开始进攻，李大人是建议他等，毕竟前面枪声大作时也好掩护他们小队的枪响。

    然而景文哪里会等，他先是带着小队成员绕道山寨后边，画好简单的格局图，然后就直接绕过一般山贼会布暗哨的地方，中间虽然撞见两个暗哨，但对方还没发现就被花儿姐用多带的叁弓弩所击杀。

    二娘先前可没杀过人，见到此景也是一呆，不过毕竟是受过训练的，也多少有点心理准备。

    几人很快摸到寨边，景文攀岩而上，一下翻过守备最薄弱的墙面，接应几人进入寨中。

    「大哥，寨子这么大，我们是不是分头进行比较快点救到纪姑娘？」翎羽忽然问道。

    「有道理，不过我们怎么分配好？」景文眉一挑，二娘是一定跟着他，否则他也不能安心，至于这个小队还要拆成两队还是叁队，他倒不能决定。

    两队还是保险些吧。

    「中士大人，我与花儿一组，叶大姐头与小玉儿，您与二娘夫人一组，这样如何，叁管齐下，早点收工。」阿磐先生难得主动发表意见，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我与阿磐先生意见一样。」翎羽微笑。

    「我也可以和小玉儿一组的。」二娘急道，她有心撮合翎羽和景文，就连这种情况也不放过。

    「姐姐，你一定得和大哥一组，可不能让他一颗心悬着，这我们出发时可说好的。」翎羽狡獪一笑，马上把小玉儿拉到身边。

    「嗯，二娘跟着我我比较放心，你没有实战经验，我看着才不容易出岔子。」景文点点头，好像也没意会翎羽和花儿姐的意思，小玉儿倒是鼻翼抽了两下，好像对这个配置不太满意，但也没有多说。

    「这个大家各带一个吧。」景文从怀里掏出五个爆竹似的东西，这是他私下做出的信号弹，以前在兵工厂不常做，试验很久才做出红色的，「这个竹管包布的一面朝天，往下拉扯引线就会往天上发出红色标记，谁找到了就用这个知会一下，其他人什么都别管，就只管跑，我们在刚才经过的那个溪边不是有颗大石头么，便在那里会合，如有追兵自行回避，前面战斗持续不了多久的，务必全身而退。」

    「会合，该等多久？」小玉儿一脸担忧。

    「……如果等了一昼夜，还没等到就先与前面弟兄姐妹们会合，然后上寨找人。」景文点点头，这的确是应当考量的事情，不过为了给几人壮胆，他咧开一个微笑，「不过我相信大家的能力，如果晚了多半也只是没寻着路，大不了再打一发信号就是，却也没有什么。」

    「那就从，这边开始分道扬鑣吧，这里正好叁个方向。」阿磐先生停下脚步，正是一个像是小十字路口的地带，这个山寨还真不是普通大，比起他们叶寨那边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忽然听到山寨前头杀声震天，叁组人对视一眼，嗯，开始了，按照计划，司徒校尉所率步兵两千先叫阵引他们骑兵出击，孙副使那等蠢才见人数远少于他必定倾巢而出，紧接着就由埋伏侧翼树上的火枪队出手攻击骑兵后方，火枪的威力足以让骑兵阵溃败，而这个时候专门用来衝破阵形的骑兵也就失去作用，便如同步兵一般，而且还有马匹逃窜，基本上连步兵阵都到不了就足以结束战斗，后方的一万人杂兵在这时也就只是数字而已。

    弓兵有鐸儿迦应对，步兵要靠近又有毗湿奴阻绝，胜负完全只是时间问题，孙副使怕是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惹了什么角色吧。

    在山寨中逐个房间找寻，一边还枪杀了两叁个山贼哨兵，已经过了叁炷香时间，景文和二娘这线一直一无所获，忽然打开一个看上去特别与眾不同的房门，其他房门要不是开着要不是闔着一半，眼前这个倒是扣上了木栓，锁掉在地上，但是从里面应该还是开不了门，景文先示意二娘退后，背对自己把风，然后一脚踹了进去，门里没有半个人踪影，景文踏入室内，示意二娘在门边继续看守，自己往里走去，绕过屏风进到内室，里面放了一张大床，像是要办喜事一般，他怕床下有人，探头下去，人影没见到，但却放了一坛薰香正在燃烧，疑惑中不小心吸了一口，虽然没有觉得哪里奇怪，但是也连忙闭气不敢再闻，忽然门口传来一声大喊。

    「文师傅，撤退了！」

    他连忙跑出来，脚步踉蹌了一下，看到天空绽放了红色烟花，连忙拉着二娘的手，往山寨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