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7节
王黎…… 还是挺好的,也很用心…… 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那就……拒绝得委婉点? 怎样才算委婉呢? 到了家门口,陆子衫也没能想出一句足够委婉的拒绝话语。 “七姑娘可算回来了!”守在门口的仆妇急匆匆将陆子衫往里拉。 到了母亲虞氏房里,正扶床走的陆小八看到姐姐,立即漾开笑容,奶声奶气喊了一声“家家”,撒手朝陆子衫蹒跚跑来。 陆子衫忙迎了几步将他抱起,嘻嘻哈哈逗着弟弟玩笑。 虞氏看着她这没心没肺的模样,恨得直咬牙:“你还知道回来!人家王小郎拿着这么大的诚意登门,你倒好!跑什么鬼地方鬼混去了!” 陆子衫把脑袋往小八怀里缩了缩,小声道:“进宫找阿棠了……” 虞氏噎得脸色变了变,压低声音道:“那是皇后娘娘!你别还跟以前似的唤皇后的闺名!” 陆子衫撇了撇嘴:“名字不就是让人叫的?要是大家都喊她的身份,不喊她的名字,那她的名字还有什么意义?” 虞氏看着她就觉得手痒:“皇后娘娘的闺名不是还有陛下、太后、太皇太后喊着?用得着你替她担心?” 陆子衫看了她一眼,认真地说:“阿娘,以前在吴县,你可疼阿棠了,为什么进京后就跟她疏远了?” 虞氏沉默片刻,挥退了下人,才道:“从前她是个没了母亲的孩子,人又乖巧,还同你玩得好,我忍不住多疼她一些,可后来,她父亲官越做越大,她还得了当今的青眼,也不差我这一份疼爱——” “阿娘这话不对!”陆子衫皱眉道,“她就算做了皇后,也还是个没娘的孩子,也还是乖巧的阿棠,还是同我玩得好,你怎么能因为有别人对她好,就不对她好了?你这不就是只能共患难、不能同富贵?” “胡说什么!”虞氏气得拧了她一下,“你现在跟皇后娘娘走得近,不怕别人说你攀附?” 陆子衫一手抱着小八坐下,一手揉着脸,仍旧言辞振振:“别人要这么说,铁定是嫉妒!我才不管那些嫉妒的小人!有多少人对她好,都比不上我!” 轻哼一声,又道:“我就攀附怎么了?阿棠就稀罕我,气死他们!再说了,我都攀附了十几年了,他们怎么早不说?非得现在阿棠做了皇后了出来说三道四,也不知道谁比较势利!”眼珠一转,斜了虞氏一眼,“阿娘你不用别人、别人的,别人到底是谁?你说得出吗?就是你自己心虚!” 虞氏被她说得老脸一红,支吾了两声,重新板起脸,斥道:“你少扯开话题!人家王小郎带着昙花上门提亲,你说你跑什么跑?” 这下轮到陆子衫心虚了,又将脑袋埋进了小八怀里。 小八以为她在同自己玩闹,便肥肥短短的四肢抱住她的脑袋,乐得咯咯直笑。 陆子衫轻哄着拉开小八的手脚,露出半张脸左右看了看,小声问虞氏:“阿娘,王黎人呢?” 虞氏冷哼一声:“走了!” “走了?”陆子衫愣了愣,“你没留人家吃午饭?” 她婉拒的话还没说呢!怎么就走了? 第583章 昙花缘——陆子衫番外(三) 陆子衫没看错她娘。 虞氏确实是想留王黎吃午饭的,最好晚饭也留,留到定下婚事就更好了。 不过陆子衫刚离开,王黎就告辞了。 “七姑娘对王某还不熟悉,理应斟酌几日再作答复,未得七姑娘允肯,今日之事,王某不会对外提起。”说罢,婉拒了虞氏的挽留,坚持离开了。 陆子衫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隐隐觉得失落。 毕竟她准备说的话一个字都没说出来,憋得难受。 憋着自己难受不是陆子衫的风格。 她想了一晚上,第二天便去大理寺门外等着。 王黎官任大理寺司直,从六品。 从六品在陆子衫认识的人里不算高。 但是,和王黎同期的进士,如今也只有萧琢官位比他高。 萧琢是那一科的状元,而王黎进士排名最末。 这样一对比,就很惊艳了。 王黎起步不高,中了进士后,没有过吏部选拔,后来做了梁王的幕僚,因为检举梁王通敌而声名大振,但也毁誉参半,一直到当今大权在握,才重新起用王黎。 重新起用后,却是进了大理寺。 怎么就是大理寺呢? 陆子衫心里有点犯嘀咕。 大理寺啊……该不会碰上许航吧? 正这么想着,一抬头,就看到了许航。 现在是下衙的时辰,许航身着官服,从大理寺衙署走出,一边走,一边同身边的年轻官员说着什么,没有注意到陆子衫。 而他身边的年轻官员,却敏锐地抬头朝陆子衫这里看了过来。 这一看,便愣住了,端正白净的脸上瞬间飞起红霞。 陆子衫眨了眨眼,心里一时不知作何感想。 和许航一起走出的,正是她要找的王黎。 还真是巧啊…… 王黎和许航走在一起,好像挺正常的,可她怎么看着这么别扭呢? 陆子衫正犹豫着要不要掉头走人,改天再来找王黎时,许航也抬起了头,顺着王黎的目光看到了她。 他眉心微微一蹙,随即同王黎交代了一声,朝陆子衫走来,眼里颇有几分看到调皮孩子的无奈。 “七姑娘怎么到这儿来了?”他温声问道。 陆子衫偷偷瞥了一眼王黎,有点不好意思说。 许航轻叹一声,道:“我还有些事,便让我的长随送你回去吧!” 陆子衫不太喜欢被看成不懂事的孩子,轻哼一声,道:“我又不是来找你!” 许航一愣。 她的目光已然越过他。 “王司直!”她脆生生唤道,“昨日你来时我出去了,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今天特意来向你道歉!” 王黎根本说不出话来,只拼命摇头。 陆子衫“噗嗤”一笑,道:“我还有几句话想同你说,你现在有没有空?” 王黎又拼命点头。 陆子衫笑道:“那我请你去醉仙楼吃饭,算是赔罪吧!” …… 进了酒楼的雅间,王黎简直拘束到手都不知道放哪儿。 陆子衫问了他几句没结果后,也就不指望他了,自己一个人就把菜都点上。 回头再看王黎这副模样,忍不住想笑。 刚才见他面对长官时,还挺不卑不亢的,怎么见了她紧张成这样? 女孩子被人这样爱慕,还是很容易飘的,尤其王黎又不差。 陆子衫越看他越顺眼起来,笑眯眯招呼他坐下,问道:“那昙花,你是怎么做到的?” 王黎红着脸,磕磕巴巴道:“我、我、我请教、请教了……” 原来是请教了高人。 陆子衫听着有点没趣,又见他说不利索,索性换了个问题:“你为什么想娶我?” 王黎脸涨得通红,眼睛根本不敢看陆子衫:“因、因为,我、我、我……”还是说不利索。 陆子衫心里叹了一声。 人是个好人,可未免太无趣,待在一块儿她能被闷死。 她转了转茶盏,意兴阑珊问道:“你怎么会喜欢我呢?” 这下王黎彻底没声音了。 陆子衫等了一会儿,心里又是一叹,正打算把斟酌了一晚上的婉拒言辞说出来—— “姑娘还记得兴和十四年春的状元游街吗?”王黎突然问道。 陆子衫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点头。 那是她第一次看状元游街,还跟阿棠一起看的。 去之前让侍女做了足足三十只香囊,见到进士就砸过去,玩得可开心了! 王黎也是那一科的进士,难道他就是游街的时候见到她一见倾心了? 陆子衫不禁沾沾自喜。 她果然天生丽质,随随便便站在人群里都能引人思慕! “那日王某排在最末,却得了姑娘七只香囊;”王黎的声音突然温柔起来,也不结巴了,“说来不怕姑娘笑话,进京赴考之初,也曾妄想过状元榜眼,不料名落榜尾,心中难免沮丧,幸有姑娘善心鼓励,王某才得以重新振作,誓要做出一番成就,不枉姑娘这一番厚爱!” 他起身,朝陆子衫深深一拜:“王某能有今天,都是承姑娘之恩,自此夙夜思慕,不敢忘怀!只恐自身粗鄙,唐突了姑娘,若姑娘愿意下嫁,王某自当敬爱一世,若无缘婚配,亦不敢有怨!” 陆子衫呆呆地看了他许久,直到王黎忍不住抬起眼偷偷看她反应,她才目光动了动,讷讷道:“那个……你可能误会了……” 状元游街那回,她根本没注意到王黎。 她原本准备了三十只香囊,准备每名进士砸一个,后来因为看到街对面的大姐姐和许航晃了神,等回过神来,已经走到最后一名进士了…… “……我不是要鼓励你,就是香囊还剩这么多而已。”陆子衫抿了抿唇,不知怎么,心里有点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