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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起窗帘,天光清明,洒落一车。 长巷两侧城墙高耸,天空便只有窄窄的几丈宽。晴光斜斜落于对面墙上,光影如割。凤城内多古树,尤其是长巷旁,杨花依旧漫天飞舞,树荫当风摇摆。高墙上的城阙半掩在它的枝桠间,檐角占风用的铜铃叮当作响。她听着那熟悉的声音,思绪仿佛飞得很远。那张似笑非笑的,英俊风流的面容,一双秋水般的深眸中,隐含了一丝讥诮。 “……呵,景康……公主。” 是不是来看三殿下楚元卿?她淡漠地转了个头,闭上了眼睛。她也不知道呵……那一点心思,她不清楚,但是……肯定、肯定不止为了三哥。那还为了什么呢,她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 直到躺在寝殿柔软的床榻上了,她还是思绪冗乱,不愿去梳理,不受控制地放任自己意识放空。春夜还是有点清寒,窗边雨声淅沥,随风飘洒,葱绿幔帐外的博山炉的香雾也象是凝住了,身下厚实的茵绣羊绒毯好似没有以前暖和,她蜷缩起来。 小腹深处一阵疼痛,从未体验过的刀绞一般的疼痛。她抱紧了身上的锦被,试图获得一丝温暖。恍惚中想起一双手,背着光,她只记得那人银色的盔甲和深红的漳绒披风,温暖干燥的手心,让她肌肤都战栗起来。 疼痛中似乎有一丝陌生的东西在萌动,她不知道,一整天,她都是这样恍恍惚惚,面上不显,只有她自己知道,是属于她自己的秘密…… “啊……”她痛吟一声,腹中疼痛愈加剧烈,脑袋中空落落,身上虚软,全身都是空落落的,唯有那疼痛,和那萌芽的东西,是唯一的存在…… “……沈……沈长歌……”她终于失神地呢喃出那个名字。她不知道,不了解,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情愫。 好疼,好疼,她翻身起来,想要叫庆娘,浑身好冷,好冰,好疼。 勉强直起身子,掀开锦被,却发现自己玉色寝衣上晕开一团暗红的痕迹。她睁大了眼睛,满满的恐惧,“庆娘!庆娘!……” 这个春雨夜,三万京畿精兵暨天子亲兵羽林卫,拔营前往西北。 景康小公主,也真正成长为一名少女。癸水初至,一阵兵荒马乱暂且不提。她换了崭新的寝衣,怀里抱着一个暖炉,长姐匆匆从她的宫殿赶来,为她细细讲述了许多,最后欣慰地摸着她的头说,“博珍儿,终于要长成大姑娘了。” 她怔怔地看着被褥,不知道在想什么。慌乱一下便过去,没有少女的羞涩与不安,只有那朦胧的,朦胧的……她也说不上的惆怅。 流水便随春远,行云终与谁同。酒醒长恨锦屏空。相寻梦里路,飞雨落花中。 前尘如梦(微H) 寒风凛冽,即使已经是阳春三月,灵州边陲仍然是冰雪皑皑。放眼望去,赭石,深青,雪白,单调的颜色,萧疏朗阔,旷野凄清延绵直向贺兰山脉。贺兰西接大漠,东临黄河,连绵将近六百里,雄伟壮阔,奇峻宏丽,宛若天然的屏障。 披星戴月,日夜兼程,他们作为打头的先锋部队,奔波将近半月,终于从天朝的心脏凤城来到了西北灵、凉二州。 沈长歌拉了拉马缰,胯下爱驹扬起前蹄,长嘶一声后放慢了步伐。饶是它拥有汗血宝马的血统,此刻也是颇为疲劳。 他安静地走在队伍中部靠后的位置,银白盔甲上早已沾满尘埃草屑,但风尘仆仆也掩盖不住那绝俊风华。很难说,他并不是文人雅士那种谦谦尔雅,沈腰潘鬓的风流倜傥,他眉目深邃,鼻梁挺拔,卓绝俊朗。但是说他是生猛威武的军士,那张浅麦色的面容,似乎又更柔和一些,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淡漠与倦怠。 俊则俊矣。却只如同名师巨匠精心雕琢的完美人像,少了一分灵动的气息。 扬起头,目光放得很空,很远,整个心神都被这无边旷野所吸引。风声萧萧,深呼吸一下,清冽寒凉的空气灌进肺腑,神志为之一清。他几乎要沉醉在这样的环境里,尽管周围的气味并不是那么好闻,他依然觉得无比的亲切与贴近,仿佛血脉中有共鸣一般,跳动着叫嚣着,享受着西北每一分景致。 他并没有来过西北,他在凤城长大——但是,此刻他宛若离乡多年的游子,长途跋涉后终于回到故土,再冷寂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 天色已晚,日薄西山。一轮残阳血滴一般遥遥挂在山脉中,落日熔金,壮丽广阔得无比庄严,壮哉天地,直令人心神发颤,不自觉地感到自身的渺小。 随着队伍的前进,一片血红余晖中,灵州的城墙也逐渐清晰了起来。城池雄伟高大,守备森严,沿着城墙的四面瓮城,女墙,护城河,亦是旌旗猎猎,长戟森森,戍卫的将士穿着铠甲屹立薄暮寒风中,警惕地巡视着。 灵州都督周本周大人,治军严明,一丝不苟,被今上委以重任,担任灵州都督,坐镇西北。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