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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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退让一步,让林霜降从屋里走了出来。 不知是她扔出去的那支金簪太过闪眼,还是此时她那被扯破了一半的嫁衣太过‘伤风败俗’,总之,她站在那破败的柴房前,格格不入的样子,莫名成功的让那些想要冲过来砍她们一顿的山匪安静了下来。 林霜降就站在柴房的门口,淡淡一笑,声音不大却足够让站在正房外头的人听见,“龙爷,谈个买卖,耽误不了您多少时间。更要不了您的命。陶二爷的面子,总不会连这点时间都买不来吧?” 半晌,正房那边阴沉沉的传来一个声音,“带她们过来。” “是。” 过去正房的路上,春寒小声问:“小姐,你怎么知道龙爷?你认识?” 林霜降面不改色的道:“蒙的。” 春寒嘴角抽搐了两下,这也能蒙着? 进了屋中,林霜降没有急着说话,更没有哭着求情,总之龙老大能想到的事一样也没有发生,她就像个来做客的,慢条斯理的找了个位子做了下来,将屋里的陈设都打量了一遍,最后目光落在龙老大坐的‘龙椅’上。 “龙爷,这卧龙寨好像不大宽裕啊!” 林霜降开口的第一句话险些让春寒晕了过去。 上头坐着的人,四五十岁的模样,身材魁梧,满脸胡子,斗大的眼铜铃似的,春寒纵然不是胆小之人,可瞧了一眼也不敢再去更第二眼,更别说青梅了,只怕是提着一口气在那强撑着,随时随地都像是要昏过去的样子,她竟然…… “林小姐,你还惦记着我这寨子宽不宽裕呢?难道不应该跪下来求我饶了你的命吗?”龙老大重重的哼了一声,牛喘气似的。 果然青梅的身子晃了一下,要不是春寒眼疾手快的捞住了她,现在就成地上的一滩泥了。 “叫我陶二奶奶。我已经别过父母,穿着嫁衣出了林家门。便已经不再是林家的小姐了。”林霜降道。 龙老大听见‘陶二奶奶’几个字,眼神下意识的躲闪了一瞬。 林霜降垂眸一笑,理了一下自己只到膝盖的烂裙摆,“刚刚被龙爷拖到后面的人,是黑寡妇的人吧?” 龙老大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猫,毛一下就奓了,拍着厚重的木桌站了起来,中气十足的吼了起来,“你在说什么?” 两边站着的罗罗,也齐刷刷的奓毛了,各个撸起袖子面目狰狞。 这次春寒没拉住,青梅真的吓晕过去了。 林霜降仿佛什么也没感觉到似的,“我在说,我担心龙爷的安危啊!我父亲是林威大将军,我夫君是宁苏陶风清。龙爷挂着别人山头的旗子截了我的花轿,正主也已经找上门了。龙爷抢了我如山的嫁妆,却连个庆功宴也不敢摆。刚刚我若没看错,寨子里的兄弟们吃的可着实寒酸,可见,这黑寡妇的风没那么好借啊!我说的对吗?” “龙爷,别跟这娘们废话。现在就把她送去犒劳犒劳兄弟们。我看一会儿她还敢不敢这么嚣张。”有人大声嚷了一句。 “你敢。”春寒向前一步脆生生的挑衅起来。 “龙爷,让他们都出去,时间不多,我们赶紧把话说完了。回头,兄弟们的庆功宴,我家二爷摆,如何?”林霜降笑问。 龙老大瞪着她看了半晌,手一挥,“都出去。” “老大?” “出去!你们怕她吃了我不成?” “是。” 人离开之后,龙老大看着林霜降突然一笑,“陶二奶奶果然好胆识。” “胆识谈不上,只是知道龙爷心善。您将我们关在柴房里,也没真的下狠手。否则,我也解不开绳子。龙爷给我留了退路,我也得识趣不是?” 龙老大嘿嘿冷笑了两声,“你怎么看出来的?” “倒也不难。山下打斗的时候,我的嫁妆箱子翻了,山贼都做了,不贪财也说不过去啊!可是你们的人明明想抢却又不敢。而且,有哪个山寨的拦路抢劫还把自己山寨的旗子扛着?是怕别人寻仇无门吗?而我,不巧在山下的时候看见你们扛的旗子了,刚刚也看见你们山寨的旗子了。稍微一想,也明白是什么理了。你们打劫,却不劫财,那不是很奇怪?” 龙老大故意眯了一下眼,“不劫财,也可以劫色啊!” 林霜降轻笑一声,“劫色倒是说的通。可我也不觉得自己倾国倾城到足以让龙爷您得罪陶二爷,也要劫了我轿子的程度。不划算。” “你倒是还有些自知之明。”龙老大不屑的白了她一眼。 “我猜,让龙爷抢花轿的人,只是不想让我平安无事的嫁去陶家吧!是我父亲的仇家,还是陶家的仇家?”林霜降问。 龙老大阴阳怪气的看着她道:“二奶奶这么聪明,自己猜啊!” “那就是我父亲的仇家了。” “哦?为何?”龙老大来了兴致。 “若是冲着我夫君的,能让龙爷这么劳师动众还死了兄弟,怕是得给不少的钱。我不觉得,他们能比二爷舍得砸钱。更何况,还会因此得罪我父亲,说不定我父亲一生气,连你这寨子也给剿了。这买卖不划算。” 龙老大没应声。 林霜降笑了笑,“如果是我父亲的仇家,那就好解释多了。能与我父亲为敌的,龙爷自然得罪不起。何况我还和伪装成山匪的人交了手,多少能猜到些。” “既然你都猜到了,那就在寨子里好生的待一晚上。明天一早我会放你走,也不会让兄弟们碰你一根头发。只要出去之后,你不将我卧龙寨抖出来,我绝不会为难你。”龙老大手挥了一下,一副大度的样子。 林霜降笑看着他,“您弄错了吧!现在是您有求于我,您跟我谈条件,是不是过分了些?” “我什么时候有求于你了?”龙老大气结。 “您既然不敢杀了我,放我离开之后又要我不将您说出来,这不是求我是什么?”林霜降挑了挑眉,“而且,我可以跟您保证,此事陶家和林家都不会追究。您只要杀了刚刚来询问消息的黑寡妇的人,这件事她也不会知道。” 龙老大眼里刚露出一丝窃喜,又听她道:“但是,那些人会不会放过你,我就不能保证了。毕竟,比起你,他们更怕被人知道谁是主谋。” 龙老大不傻,他在心里自欺欺人的建了一道墙,这会儿被她一点一点的挖着墙角,终于因为这最后一铲子,轰然倒塌。 他沉默良久,突然苦笑一声,“怎么都是死,不答应就已经是一寨子的死人了,答应,也许还能侥幸活下去。二奶奶,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办?你的嫁妆,我们一样也没抢,人我们也一根汗毛都没动。你就行行好,住一晚上离开。你什么损失也没有,我们也能苟且偷生。行不行?” “被山贼劫去过了一晚上的女人,你告诉我,这叫什么损失也没有?” 第7章 龙老大突然急了,“你能有什么损失?我已经说了,不会让人动你一根汗毛,回头跟二爷睡一觉,他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只要二爷清楚,你是陶二奶奶,外头的人又敢胡说八道什么?就算有什么流言蜚语,三两天的也就过去了。二奶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救了我一山寨的人,那可是积了大德的。我发誓,将来做牛做马的报答你。以后二爷就算年底不给钱,我们也绝不会为难他的商队。” 林霜降轻笑一声,“龙爷觉得我像是那么和善的人?还是觉得,我看上去像是乐意听流言蜚语的人?陶家就愿意迎一个声明有辱的二奶奶回去?” “你父亲是林将军,陶家虽富不贵,你是下嫁,他们哪里敢说什么?”龙老大道。 “陶家富不富,贵不贵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没理由因为你们,去让我夫君颜面扫地。龙爷,您最好相信我一句话。跟权势之人打交道,除了死人,他们谁也不会相信。发誓若是有用,就不会有‘背信弃义’这四个字了。我给你一条生路,走不走在你。但是今天晚上,我是肯定要离开这里的。若是谈不拢,那我就只有动手了。就算你们人多我打不过,可是闹出大点的动静引了人过来,我还是有这本事的。” 林霜降说完侧头问:“需要给您时间好好想想吗?最好快一点,我赶时间拜堂呢!” 她站起身刚朝外走了两步,就听见身后的人闷声问:“生路怎么走?” 她转过头,俏皮一笑。 *** “九姑娘,我们派去其他山头打探情况的人都回来了。就只有去卧龙寨的骡子还没有消息。” 黑山头里所有人都整装待发,只等九姑娘一声令下。 九姑娘冷声一笑,“好啊!我当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原来的这那条老残龙。兄弟们,带好家伙,我今天要抽了他的龙筋。” “抽龙筋!” “抽龙筋!” 寨子里面士气冲天,火把下面,荣真的脸色一言难尽。 陶贺不忍心,小声安慰道:“荣副将,特殊时期,您就忍耐忍耐。毕竟,找回二奶奶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面子丢了,以后再捡回来便是。” 荣真是将,下面的是贼,他弄丢了小姐,却要让这些和他势不两立的贼来营救,心跟浇了热油似的。 “九姑娘。”一人冲到前头,欣喜若狂的道:“外头,外头有一个自称陶二奶奶的人要见您。” “谁?”九姑娘忙抬起手让下面的人安静下来。 “陶二奶奶。” 来报的人话音刚落,九姑娘身边掀过几道风,几个人影已经向寨子外头跑去。 “二小姐!”荣真铁骨铮铮的汉子,刀架脖子上都不会眨一下眼的人,看见林霜降的瞬间,险些哭出来,他抱拳往地上扑通一跪,“是末将失职,害小姐落入贼人之手,请小姐降罪。” “降罪这事不归我管,你找父亲去吧!有吃的吗?”林霜降说着就要往寨子里走,刚走两步,突然一人挡在了她身前,背着光她连是谁都没瞧清楚,就被严严实实的裹进了披风中,然后就被人给扛了起来。 再然后,被扔进了一间燃着炭火的屋子里,喝了一大碗的姜汤。 等她终于觉得安静下来的时候,屋子里就只剩下了一个人。 陶风清的脸上乌云密布,目光凶狠,宛如一头即将要去猎食的恶狼。 林霜降盯着他看了半晌,才终于接受眼前的这头狼和她在沙洲见到的那个透着一股子奸滑却又很好说话的陶风清是一个人。 “卧龙寨的人做的?”陶风清终于不再阴沉沉的只盯着她不说话了。 林霜降也不知为何,有种石头落地的感觉,连忙点头,“是。” “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柴房里关了一会儿,我找他聊了聊天,他就派人送我过来了。” “裙子谁撕的?”问这话的时候,陶风清的眼神突然又变得可怕起来。 林霜降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拉了一下披风,“裙……哦,你说这个啊!我自己撕的啊!” 陶风清眯了眯眼,林霜降突然明白他怎么回事了,没心没肺的笑出了声,“山下打架的时候,裙摆拖的那么长不方便,所以我就自己扯了一半。二爷放心,龙爷一根汗毛也没碰过我。” 陶风清突然转身朝外走,林霜降跳起来拉住他的袖子,“你不信我?” “信。但卧龙寨敢劫我的花轿,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陶风清头也不回的道。 “自然不能这么算了。龙爷答应,带着卧龙寨所有人去投靠我父亲。”陶风清诧异的转头看着她,她得意的一笑,“从军。” 陶风清怔怔的看了她一会儿,“我去帮你叫荣副将。” “等等,二爷,你当真信我?”林霜降问。 陶风清笑了笑,“信。先去把衣服换了,我让荣副将过来。” 林霜降看着他高大的身影走出门外,垂眸笑了起来。 *** “二小姐,这些人当真信的过?”荣真听了林霜降的意思,有些犹豫。 “信不过也得信啊!他们只是别人的刀而已,我倒不是非要救他们的性命。我只是觉得,这些刀如果被父亲捡了回去,说不定能钓出背后的大鱼。至于他们最后能不能为父亲所用,可不可以信任,是杀还是留,就不是我该管的事了。父亲和荣副将做决定就好。”林霜降憨憨的笑起来。 荣真也跟着笑起来,“藏好你的小狐狸尾巴,别太早被人看穿了。陶风清是商人,他的话,听十句,信一句便好。宁苏不是沙洲,二小姐在那儿举目无亲,将来的路,就真的只有靠自己走了。” 林霜降点点头,“师父的话,我一定都记得。” “武功不要懈怠了。既然有人不想将军和陶家联姻,就证明陶家的财富已经被人给盯上了,若真遇到了什么事,活着才有机会。”荣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