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一六章 一次交锋
别院临湖处距离前院大门,刚好是穿过整个别院的距离。 这是个正经五进院落的大小。 园子大,南北长,朱常安前世就没少往这儿来。正因他对此地了解,所以用了声东击西。 一场喧哗几阵箭雨,九成的甲卫兵力便都被吸引汇聚到了扇形船队和湖边后园严阵以待。 相对,那刚刚大获胜,将对方打退,认定对方已没能力短时间再组织进攻的陆路方面的防备自然就弱了许多。 朱常安出其不意,打的就是陆路,成功打了甲卫个措手不及。 除了担心前门顶不住,程紫玉和甲卫长还怕己方会在南北之间疲于奔命。 就如此刻人手回防,必须从湖边到园子穿垂花门到最前院,其中脚程不近,来来回回间,时机恐怕就被延误了。 此刻看去,前院方向不但是光亮大盛,还有火光出现。 厮杀声也开始不绝于耳。 有卫兵满头是汗匆忙跑来。 “由于人手都调来了湖边,所以前院方向先前设置的几道陷阱没能发挥最大效果。加上对方先前吃了亏,在各处陷阱处都有了防范,所以短时间内,他们已不要命地打到了大门!此刻正在攻门!” 甲卫长一个示意,指了好几队人手出去帮忙顶住。 另一边的朱常安还在叫嚣。 “程紫玉,如何?刚不是还底气十足吗?胜负究竟在谁手?悔了吧?告诉你,你被包围了!很快,我们的人就要攻进来,看你还往哪儿跑?一切才开始,你若不想等会儿痛不欲生,便早些投降……” 程紫玉却已懒得理他,赶紧看向了甲卫长。 距离对方打进别院只有一墙之隔,所以形势很危急。可最大的问题开始暴露,还是人手不足。既要防着朱常安,还得要加固前门。就这么点人,该怎么调派? 一个弄不好,就要出事。 “对方来了多少人?” “有一两千人。” 甲卫长闻言却是与程紫玉对视了一眼。两人同在对方眼里看出了讶异。 “还是一千多人,那岂不是意味着他们的兵力没有多少补充?”这是两人共同的心声。 甲三道: “可由于他们突破了咱们先前布置的防线已聚集到了大门附近,这让咱们在里边便很被动了。等于咱们已经被围。他们若加快收缩,咱们就无处可去了。即便咱们能扛住他们一次进攻,可两次三次呢?大门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攻破。” “我有个办法!”程紫玉却是瞥过了不远处的贺永。“可以化被动为主动!” …… 朱常安的确没带多少人来。他好不容易培养的那批亲信基本都折在了李纯手上,他几乎无人可用了。朱常珏那猴精的,知道他已走投无路再无任何谈判资格,所以既不会给他多少权,更没有给他多少人。 之所以用他,是因为他对江南和程紫玉熟悉。 之所以给他配船,也是因为朱常珏听说程紫玉走了水路,怕他跟不上,才准备了这十几条不痛不痒的船。 但朱常安还是忍不了了。他既然来了,怎么能憋着?程紫玉加上李纯,这可是双倍的仇! 所以,即便他们在荆溪所剩的人手已然不多,可他还是说服了几个首领,配合他来了一次进攻。 效果不错。 他将大部分的敌兵都引在了太湖边,那么这一路过来,包括别院外围的守备一定会大幅度地削弱。 他赌对了。 此刻他们攻破大门,已是时间问题。 到那时,他便会带着人手强攻上岸,前后夹击时,对方一定顾此失彼。 等朱常珏到时,他已将残局收拾干净。他也算是体现了自己的价值!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走到哪一步,将会何去何从,但他,心底里还不想放弃自己! …… 可朱常安没想到,他预料中对方的手忙脚乱并未到来。 湖那边,那些火把再次熄了。 又一次的,恢复成了黑漆漆的一片。 似乎先前的亮堂,先前程紫玉的挑衅,先前热闹的场面都是他的错觉。 事情的发展压根就没有按着他的计划和预估走。 此刻的程紫玉不是应该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顾此失彼,急得跳脚吗?然后他就可以欣赏她的失控,讥讽她,折磨她,凌辱她…… 朱常安有自信,自己的良船虽不大,但却是专为水战设计并经历过真正的水战的。麻雀虽小,五脏俱,攻击力不俗。 所以,对方若出击,那最好。他可以好好陪他们耍一场。对方若退缩,那他便拖延一会儿。待时机成熟后,他再发动猛攻。 可他就是不明白,为何今生每一次面对程紫玉时,状况都会不受他控制。就如此刻,对方突然就没了动静。 那么他是上,还是不上? 那片船队黑漆漆的,那些假人也没再被立起。为何?他们是笃定了他不会再放箭? 朱常安不得不怀疑,对方是不是有诈? 对方怎么可能这么安静? 他们是否又准备了什么陷阱? 那个程紫玉,又何时是个逆来顺受的货? 朱常安有些怂,他不由想到,程紫玉有时间有心思扎稻草人,那会不会这些连在一起的大船本就是引诱他们上去的诱饵。 上边会不会有什么在等着自己? 其实非但是朱常安,就是他的副将,也和他一样的感觉。 “攻吗?”朱常安问。 “属下建议,与其冒险,不如就等那些攻门的兵士吧。他们若成了,咱们再配合死突。他们若不成,咱们再上前去闹事,将对方的人折腾过来。” 朱常安张了张口,没勇气反驳,憋屈。 也尴尬。 就好像他接了一张请柬,对方要请他吃饭,他准备了很长时间,盛装打扮,不但打算闪亮登场,还弄了个街知巷闻。 可偏偏临了临了,到对方家门时,发现对方大门紧闭,完忘记约过了他。 在众人的围观里,他是该走进去?还是等下去? “不如,用火?”他刚一问,又自己驳了。 这是个简单粗暴的方法。 朱常安先前不是没想到。 但这湖面一把火放下去,这么十几条大船,怕是要烧个两天吧?大火烧起来,他们如何登陆?大火烧起来,更要弄个人尽皆知。临近城镇的官兵更得火速赶来。 他可没时间等。再等下去,李纯康安伯都该到了…… 朱常珏原本让他剿杀程紫玉,便是为了争取一个速度。这是一场赛跑。康安伯,李纯都是他们的对手。他们势在必得。 所以,虽然他们船上有各种火器,但他还是没有动用其中任何一种。 朱常安认了。 反正他认定了只要那边攻门开始,程紫玉他们的卫兵势必要抽出大部分到前院。他只等大门那里信号。 只是…… 还是失控了!他要等的消息,并不是他以为可以收到的消息…… 他没想到,程紫玉并没有设计什么陷阱,而他更是千算万算也没想到,程紫玉竟然会把他们手上九成的人,都调去了前院…… 前院,朱常安的人猛然发动攻击,连甩无数火球。趁着大门的那一边乱了套,他们还真就几乎把大门当做了城门来攻了! 分工很明确。 一部分人负责拿横木撞门,一部分人往那头射箭,还有一部分人飞钩加云梯往上攀,甚至还准备一队专门来断后之人。 门那边人仰马翻。 那门再结实,也经不起如此进攻。 那围墙再高,也扛不住有心的攀爬。 大门里头的众卫兵很努力,一轮轮箭往外射去,可对方副武装,很难射中要害。 可变数就是存在的。 就在朱常珏的这帮人见那门摇摇欲坠,自以为大势已定,正加紧了进行最后一轮的进攻,亢奋积极到几乎忘乎所以时,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身后却突然冷箭阵阵。 大量的甲卫士兵就这么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 他们想不明白,程府外围他们能围的地方都围了,这帮人是从哪儿出来的? 他们更想不到,这帮人的数目竟然会有那么多。 密密麻麻的卫兵就那么如潮袭来,一下便打断并打乱了他们进攻的节奏和步骤。他们的后背暴露在对方眼中,就这么一批批倒下了。 他们被动性分出了一半人手去挡,可一下发现,对方人数并不比己方少。 他们的空间被后方来人逼迫着渐渐压缩。可更糟的是,那别院大门竟突然被从里边打开了。 而打开门的瞬间,迎接他们的又是一阵密密麻麻的箭雨。 对方早有准备,一轮又一轮射出利箭,连喘息的机会都不给他们。加上射程近,几乎一射一个准。不不,应该说,是他们都被堵在了门口,由于过于密集,所以几乎是对方随便飞出来的箭都能射正或射中。 前后夹击的结果很显然:就是让他们处于一个任人宰割的地步。 偏偏对方还占有了人数优势。 朱常珏那些人死也不明白,对方怎会有这么多人? 是他们错估了这别院里的人数,还是对方将人都调了来?可怎么来的? 程紫玉还是得感激贺永。 她把人手都从湖边撤出了。然后将其中大部分人借由程家贺家之间刚打通的通道,从贺家绕出去了。如此,他们便神不知鬼不觉到了敌人后方。 那边敌人忙着进攻,哪里会觉察,那黑漆漆的另一人家的侧门偷偷打开了。 训练有素的甲卫兵如同暗夜里的鬼魅,提气带着轻功,就这么接近了来。当朱常安的人发现身后凉意时,自然也就是他们的丧命之时。 嗯,当然,这场箭雨的出色威力,还是要归功于刚刚收获的那批朱常安的箭。简直功不可没。 所以,湖边还真就是一个架子。她料定了朱常安内心深处的那份怂。当然,他即便不怂,她也有的是办法收拾他。 程紫玉其实一直没离开,一直都在那王家船上盯着朱常安。 她欣赏到了他的犹豫和心底的恐惧。 “朱常安,不好意思告诉你,我先前答应要告诉你,究竟收获了你多少箭的许诺恐怕不能实现了。但我答应你一定将那些箭物尽其用,见血封喉的那一条我做到了。 我已把你的箭还给你的人了。他们千余人刚刚一起上了黄泉路。你若想知道更多,便赶紧抹了脖子去追,一定还来得及。” 除了几个侥幸逃脱的,朱常安的这帮人都死了。 谁能架得住前后都是密密麻麻的箭雨,外加密不透风的补刀呢?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了,根本就是死路一条。 甲卫方大获胜。 此外,还又加倍收获了对方的武器物资。 当然最重要的是,至此,朱常珏这第一批来势汹汹埋伏荆溪的家伙,几乎军覆没。他们再次为自己争取到了喘息之机。 趁着这个时候,甲卫分出了两队打探的人手,一队前往四面八方的各条水路陆路,确保一旦再有人出现荆溪范围,他们可以第一时间洞悉。另一队人则前往官府等处调取兵器,尽力趁着这个时候可以扩充一番自己的实力。 剩下的甲卫则忙着清理尸体,当然,主要清理的,是尸体上的箭。 甲卫众人还在忙着加固大门,又趁着有时间从程家何家园子里砍了不少竹子搭了多架隐蔽的箭塔,再重新在别院外围设计些陷阱和偷袭点…… 朱常安听到程紫玉挖苦时正是他收到自己一败涂地消息时。 此时此刻,他能做什么? 只一件——退! 确实如程紫玉先前所言,甲卫他们天时地利人和,还有人数优势,真要正面对抗上,他压根没有胜算。 于是,朱常安在再次燃了一朵求救烟花后,便带着他的船队跑得飞快,只不到半刻钟便消失在了迷雾之中。 很快探子来报,朱常安并未离开,他的船依旧是停在了太湖里,应该是在等待接应。 甲卫众人并未去追击。 对方的船是专业水战的,而己方的所有优势都只在人数上,没法打,也没有适合的船只去出击…… 所以还是只能防守。 总算可以得以喘息了。程紫玉坐着大喘气。 看看月色,距离天亮,还要好久。她有预感,就是今日,是他们这帮人最后胜负决出时。 休息不好,再一疲累,胃腹便再次翻江倒海,似是孩子在向她抗议。 她摩挲腹部,慢慢笑到:“若运气好,你今日就能见到你爹了呢。想见他吗?你且忍忍,只要今晚挺过去。一切就会不一样了。”朱常安都来了,李纯也不会远了吧? 很神奇,腹中孩子就跟听懂了一般,一下就平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