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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刚推了推,成欢就愣住了。 刚才光注意高烧了,现在她才发现李贪身上的睡衣血迹斑斑。 就连侧卧的床单上也沾了不少。 她脸上那道长疤才刚刚结了层薄痂,看着仿佛随时都会摇摇欲坠,血流如注。 成欢没想到会被打成这样。 严格来讲,成欢并不清楚人可以被打得多狠。 合县的她一心学习,即使发生了那件事,因为她根本无力反抗,所以也没怎么挨打。 后来到了白滩,虽然开始混圈子,但对街头斗殴的认知也不直观。 毕竟她只是在远远看着,觉得不忍心可以移开视线,只知道一个人“被打了”、“伤得很重”,严重点的,“可能残了”。 所有的伤痕落在人与人的谈资里只会成为这些程度不一的言辞,成欢从来没有细致想过“伤得很重”四个字背后会是一道道怎样鲜血淋漓的伤口。 成欢小心翼翼撩起李贪的下摆。 对方腹部那道刀口清晰可见。 刀口上涂了碘伏,似乎还上了什么药,虽然不深,但还没结痂,依旧狰狞。 旁边甚至还有陈年旧伤。 成欢心头一颤,不敢看下去了。 她放下衣摆,把李贪挪正,找了床厚一点的被子盖在她身上,最后在她额上放了冰袋。 把李贪安顿好后,成欢坐回沙发上点了根烟。 她原以为自己会对李贪的现状喜闻乐见。 可她现在不太确定了。 成欢的确在第一时间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报复性快感,但同时心尖也像被人狠狠揪了一下,难以释怀。 快感不假,但是伴随而来的愧疚也是切实存在的。 如果说愧疚只是人类本能对伤痛的回避情感,那么更让成欢感到可怖的是,她没有“胜利的喜悦”感。 那种充满恶意的快感充斥着她的大脑皮层,但她并没有感到站在道德层面的,居高临下的,看到卑劣之人得到惩罚的,独属于胜利者的畅快和喜悦。 反而心重新变得空落落的。 开水壶回弹的响声拉回了成欢的思绪。 她茫然回望了眼,随即看到被自己扔在一边的手机。 成欢回过神来,给谢任飞发了条消息,说是李贪生病了,自己留下来照顾她,让他不要担心。 *** 成欢给李贪换了几趟冰袋,体感温度肉眼可见地降了下来。 她松了口气。 只要能降下来就行,哪怕反复,总比高烧不断强。 她开始打量起李贪的卧室。 很简单的装修风格,除了衣柜,床头柜,没别的东西。 床头柜上放了本人体解剖学的书,半截书签露出来。 成欢眨眨眼睛——她没有看错—— 那是她的笔记本残页。 和上次她在学校见到的一模一样。 ——她难道还随身携带? 成欢心里咯噔一下,说不出来什么滋味。 ……觉得有点变态。 成欢没忍住,还是翻开书页,把自己的笔记拿出来看。 那是一本语文笔记,专门摘抄诗歌的。 初中时的字迹,稚嫩,陌生,又熟悉。 屋外依旧阴雨连绵,叶子沙沙作响,一阵秋风顺着门缝飘进来,撩起窗帘一角。 这一页似乎是李煜的专场。 在“梦里不知身是客”后的下一首是,“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成欢?”这时,身旁传来李贪虚弱的声音,“你怎么来了?” *** 李贪昏昏沉沉地醒来,睁眼,眼前出现一团模糊的光影,仔细一看才发现是成欢。 成欢连忙把笔记页夹好,转过身来,有种被人抓包的心虚,言辞也不免尖锐起来,“班主任让我来看看你死了没。” 李贪:“……哦。” 脑子一片混乱,根本就无法思考。 李贪下意识回了句:“还活着,你可以走了。” 成欢:“……” 她怎么从来不知道这人竟然还会开嘲讽呢? 散乱的思维一点点聚拢,李贪逐渐清明了起来。 她起身,见到滚到一旁的冰矿泉水,沉思片刻,“谢谢。” 李贪说完,费劲拧开水瓶,一口气灌了半瓶。 人醒了,神经也醒了,五脏六腑全都发出抗议。 水喝得越多,就越是提醒她从昨晚就没有进食。 李贪起床动作幅度太大,把全身伤口牵扯了不少,她倒吸一口凉气,疼痛让她彻底清醒。 成欢看着就心惊胆战:“你要干嘛?” 李贪坐在床边,视线模糊地盯了她一会儿,似乎有些好奇她为什么还不走,半晌,回道,“做饭。” 成欢这才意识到,原来已经中午了。 外面天阴沉沉的,彻底打乱了时间概念。 李贪不提还好,这一提,成欢自己也饿了。 “你还在发烧,要不我……” 成欢本想说“要不我来帮你”,但转瞬就意识到,自己并没有点亮做饭这个技能,于是话到口头,硬生生地拐了个弯,“……你竟然还会做饭?” 李贪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这一点。 她烧暂时降了下去,四肢也恢复了点力气。 剩下的只有疼。 但她很擅长忍耐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