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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欢对着李贪起了道简单轮廓,细细打磨起她眼角的疤痕。 她轻轻“呀”了声,眼角蕴起笑意:“你很合适。” 这还是头一回有人要对自己画像。 李贪只觉得好笑:“你要画我?” 成欢起身,站立,步步逼近。 李贪注意到成欢甚至没有穿鞋。 她赤脚走在地板上,满地都是撕碎的画纸,像是从蒲公英花丛掠过的妖精。 两人距离很近。 呼吸声都可以听见。 平心而论,李贪的确很适合当模特。 她个子高挑,五官硬朗,短碎发一定程度扫清了她眼角那道疤的阴郁孤僻,嘴唇很薄,眉形细长,有着女孩子独有的英气。 “啊,是内双。” 成欢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讶异一声。 李贪被她注视得浑身不自在,伸手推开成欢,“别把你对付男人那套用我身上。” 她推了个空。 她想起来了,成欢说自己有洁癖。 这洁癖还分人。 李贪不耐皱眉:“既然你不想死,那我就走了。” “下次再犯病的时候,管好你自己。”李贪言语刻薄,“发骚也好,自杀也好,躲远点再犯病。” 李贪对成欢经历了什么没有任何兴趣。 自己的过去就乌七八糟的,她没兴趣坐下来听别人的故事。 成欢站在原地,对李贪的厌弃毫不在意,低低又问了一遍:“你到底为什么要来呢?” 她不是那种爱管闲事的人。 李贪走到门口,听到这话,身形微滞。 她说:“别让你姥姥担心。” 李贪在黑暗里走得太久,所以格外珍视主动投来的善意。 更看不顺眼对此弃之如履的人。 *** 这次“劝告”结果很成功。 尽管李贪竭力和对门保持距离,但这之后,桂兰方看到她老是笑眯眯地打招呼。 偶尔还会给李贪塞点自家做的卤菜或是小零食,美名其曰,既然都是合县人,又是邻居又是同学的,当然应该互相照料。 所幸李贪平时里放学都在酒吧街打工,一般也碰不上人家。 为了躲避桂兰方,李贪决定周六干脆留在学校自习。 这周五,李贪不得不提前回家。 中秋放假三天,冯芸茜老早就买好了前往白滩的高铁票。 她不放心李贪独自在白滩许久,终于找到时机一探究竟。 冯芸茜拉了个最大尺寸的行李箱,大包小包,零碎堆满了客厅。 “……这些东西白滩都买得到。”李贪嘴角抽搐,看着冯芸茜把东西一件件拿出来,“没必要。” 冯芸茜生活优渥,除了合县,哪里见过这么老式又破败的房子? 自打来到小区就忍不住皱眉。 进了门,冯芸茜看李贪的眼神更加心疼了。 “这能一样吗?”冯芸茜把紫罗兰的熏香摆在茶几上,心都要碎了,“晨晨啊,这里实在不是人住的地方,你还是和我回海市吧。你要不愿意和我们一起住,妈妈给你单买套房子。” 冯女士极其注重生活情调。 如果说老房子只是让她觉得心疼,那么李贪极简式的装修才是让她觉得不能住人的关键。 李贪没购置太多多余东西,也没有任何其他装饰。 屋子简洁得像是随时可以挂在网上的出租屋。 丝毫没有人住过的气息。 李贪没吭声。 冯芸茜见她这么坚持,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长叹一口气。 “下午妈妈就去花鸟市场买点绿植。” 冯女士冷静下来,语重心长地嘱咐:“家啊还是得有个家的样子,得有生命力,你这样子让妈妈怎么放得下心?” 她说着就要去搂李贪的肩。 李贪登时浑身僵硬,死死拽紧裤腿。 没过一秒,李贪就从冯芸茜怀里挣脱开来。 场面一度尴尬。 冯芸茜叹了口气,她也不强求,干脆站起身,细细打量起李贪屋子里的装饰。 转到卧室里,她看到了一副画。 用画框裱起来,唐突地挂在墙壁上,像是荒漠中的一片绿洲。 冯芸茜欣慰地笑了起来:“你这画就挑得很不错嘛。” “怎么想起在屋里挂画了?你要喜欢,妈妈差人多送几幅。” 李贪绷着脸:“别人送的。” “送的?朋友吗?”冯芸茜更是惊喜,刚来的不快一扫而空。 李贪在海市不从结交朋友。 整天不是跟着老师补课就是闷在家里。 对他们唯一提出的要求只是想请个拳击教练。 既不出门,也对外界不感兴趣,拳击室里经常传来打沙包的发泄声。 冯芸茜也知道李贪不适应大城市的生活,所以从不逼她,但难免担心。 如今一看,来白滩缓和一下的确是正确的。 这不——连朋友都交上了。 李贪不想扫兴。 那是成欢送的。 那晚她正要离开,成欢毫无征兆开口:“我送你幅画吧。” 桂兰方对此倍感欣慰。 她们并没有变得更好。 只是深谙如何让别人认为自己看起来更好。 那不是人体像,而是一幅风景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