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幕 前夜
太阳落山了, 一轮火红的霞光沉到了西面的山峦尽头，最后的光芒正在慢慢消逝。 山坡上两个黑色小点正在快速移动, 是两个全副武装的女子正在行进。她们已经爬到了海拔五百米左右的地方, 翻过这座山就是一个低洼河谷，薇安在通话里指示的坐标就在那里…… 秦璐依然走在前面, 身上挂一把突击步.枪和一把轻型冲锋.枪, 莫秋镝背着一把重型机关.枪，背包里装满tnt炸.药和手.雷，脖子上挂着通讯耳麦, 手里拿着gps装置。目标地点位于安全区的管辖边缘，也许有空气污染, 也许已经变成感染者的巢穴。 幸亏哨站里装备齐全，两人把迷彩头盔、护目镜和防护面罩也都戴上了。 时间紧迫, 计划是在天黑之前赶到“那里”。她们在林子里穿梭，秦璐右脚的军靴踩到一片凌乱的落叶……她突然停下来，抬起的左脚悬在半空, 然后轻轻放下, 双脚并在一起, 不动不动。 她停在原地，高挑挺直的背影像定格的画面，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 莫秋镝愣住了，她快速跟上去, 喊道：“你怎么了？” “别过来！”秦璐大声叫道, 她抬起手制止莫秋镝靠近, 然后她极轻微地移动了一下自己的右脚，黑色靴子擦过地面，她感到脚下是一块明显的金属弹片。 “卧槽？”莫秋镝的瞳孔骤然缩紧，冷汗瞬间冒下额头，“不是……不可能吧，不会是真的那个……” “是地雷。”秦璐的声音听起来尚且镇定，她缓缓吸了一口气，“我们是不是进入地雷区了？” “别慌，让我想想！”莫秋镝卸下背包，有些手忙脚乱地调试着gps装置，若有所思道：“好像，好像是的。这里是边界，在安全区刚刚建立的时候确实埋过很多雷。年份很久了，可能是个哑的。” 秦璐气得瞪她：“难道我用命去赌么？” “对不起对不起！”莫秋镝半跪在地上，她此刻的双手如有千斤重量，有些颤抖地去扒地上的落叶。“我的错，我明明带了测雷的设备，怎么就忘了拿出来！” 秦璐神色不动，其实心跳倏地加快，她努力平息一口气，简洁地问道：“会拆么？” 莫秋镝立刻起身，她慢慢脱下秦璐的背包开始翻找，背包里手.枪、充足的弹药、急救用品和少量食物被她全部倒出来，最后，她找到了一个小小的工具盒……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我会的，你等等我。” 现在还能怎么办，只能赶鸭子上架了。 她单膝跪地，工具刀小心翼翼横切向秦璐的脚底，试探了片刻。“踩得还真准！”略带调侃的语气听得秦璐眉头一拧，她也没有说什么，心里却稍稍松弛了一点。 莫秋镝换了个姿势趴在地上，眼珠一动不动盯着金属片所在的位置，力度适当一挑，杂乱的火线已经裸露出来…… 秦璐看着她动作，连呼吸都极力克制，以免身体不受控制倾斜。 莫秋镝喘着气，汗水顺着护目镜一直滴到鼻梁，她不敢有分毫差错，哪怕手抖一下，秦璐就没命了。 拆解的过程，每一秒时间都好像无限延长…… “坚持住。”莫秋镝哑着声音开口，她忽然抬头望着秦璐，夕阳余下的绯红光芒映照在她的脸庞，面罩之上的眸子漆黑而明亮，她的眼角弯了弯，含着笑意： “少校，你不要怕，我会救你的。” 秦璐凌乱的心跳猛地沉了沉，她静静凝视莫秋镝的眼睛，周身的感觉说不清也道不明。就在不久前，她们还是陌生人，现在竟然生死都连在了一起…… “嗯。”她应允一声，慢慢闭上眼，她信任莫秋镝，愿意将这一切交付给她。 莫秋镝低下头继续操作，右手拿着工具，左手在秦璐的鞋面轻轻一覆，心里默念着一句话。 ——会没事的，我们都要活着。 咔嚓一声，最后一根线被挑断。莫秋镝长长呼出一口气，笑道：“没事了，抬起来吧！” 秦璐抬起右脚，脚下那枚地雷突然发出“嘀”地一声长鸣！ 糟了！ 下一秒莫秋镝抱住秦璐的腰，用尽全力把她推了出去，“砰！”的一声轰响，掀起满天的泥土碎屑扑到脸上，爆炸的瞬间秦璐什么也听不见了，莫秋镝用身体护住她两人顺着山坡往下滚，天旋地转…… “莫秋镝！”滚落的过程中秦璐死死抱住她的身体，焦急地大喊她的名字。 莫秋镝没有回应，两人一直滚到一棵粗大的树桩上狠狠一撞，这才彻底停了下来。 莫秋镝沉沉压在她身上，彼此的气息清晰贴近，意识却是恍惚的。 “你怎么样？”秦璐扶起莫秋镝的身子，双手捧着她的脸颊替她抚去满脸的泥泞，尘土混着血污，莫秋镝的额头和耳朵都在流血。 莫秋镝甩了甩头睁开眼，神智仍有些模糊，秦璐起身搀她，搭着莫秋镝的双臂弯下腰，把她背了起来。 “少校……”莫秋镝趴在她坚实的背上，嘴里嘟嘟囔囔的。 “别说话，你受伤了。”秦璐温声安慰道，往刚才的方向折返回去。 她背着莫秋镝一路上找回两人散落的装备，扶着莫秋镝坐下，从背包里翻出急救绷带迅速开始包扎。脱下莫秋镝的头盔缠了整整两圈，不断涌出的鲜血，令秦璐心里很是难受。 还没和敌人对上，就连累队友受了伤。 “耳朵听得见吗？” “嗯。”莫秋镝点点头，她望着秦璐那略有担忧的神色陷入了一阵恍惚，其实这点伤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她能够忍受。 “少校，对不起啊。”她忽然喃喃道，“没处理好，还是让它爆了。”一贯玩世不恭的女人突然变得如此认真，秦璐替她擦药的手悬在半空顿住了，她眼眸躲闪，轻轻避开那人直白的注视。 “没有，你做的很好了。” 那颗地雷因为年份久了威力大减，再加上莫秋镝反应迅速，两人可以说是绝处逢生。 处理好莫秋镝的伤口，秦璐拾起枪和背包就要继续往前走。莫秋镝有些踉跄地站起来，走了几步，发现腿脚没什么异常。两人一言不发整理着东西，气氛有些微妙。 一场风波就这么过去，秦璐每走出一段路就回头看看，好像要确认她安好。 “嘿嘿，你担心我啊？”莫秋镝见她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忍不住笑道：“我没事，强壮得很！” 秦璐回头瞥了她一眼，明明纱布里还在渗血，她已经像个没事人似的又开始嬉皮笑脸了。 “莫秋镝。”秦璐叫住她，极认真地说道，“我欠你一条命，你要记着。” 莫秋镝怔在原地，心跳的频率比排雷的时候还快。 秦璐避开她不看：“快走吧，还有几百米就到了。” ****** 同一时间点，薇安回到医疗中心隔离病房。 她推开门走进去，林舒乔盘腿坐在病床上，她光着脚，傍晚落日的余辉将她的身体蒙上一圈暖暖的光泽…… 林舒乔面前摆满了许多东西，abcd26个字母的卡片，从1到10的数字卡片，一本圣经，一支钢笔还有几页空白的纸。所有卡片都凌乱无序地摆在林舒乔面前，她的双手从特质手铐的金属环里伸出来，试探性地摸到那些卡片，再甩出去。 薇安走到她身边，默默捡起地上散落的卡片，重新摆到她面前。 也许是因为爱人的陪伴起了作用，医疗人员发现林舒乔的精神专注程度提高了，每天24小时的脑电波监测结果也有了细微变化。于是他们找来了识字卡片和纸笔，放在林舒乔面前测试她会不会有反应。 测试的结果并不好，林舒乔的注意力最多在卡片上停留两三秒，对眼前的物体没有反应，大脑智力水平还不足1岁幼儿。 “舒乔，我回来了。”薇安轻轻唤她，每次回来或离开都当做她能听见一样，“我今天去了母亲曾经工作过的地方……” 她说到一半忽然哽咽住了，通红的眼角流露出罕见的疲倦。她望着林舒乔的脸，脑海里一闪而过又是林见深教授自杀现场的照片，和米勒说过的那些令人作呕的话。 薇安闭上眼将这一切挥去，她什么也没说，低头挑出几张卡片摆出一个名字，指过去： “lin shu qiao” “舒乔，这是你的名字。”她眼底的温柔比从前更加炽热，“还记得吗？” 林舒乔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看了一眼，眼神又移向别的地方，被窗外慢慢变暗的天色吸引了过去。薇安倾身上前，捧住她的脸掰回来，让她看着自己的双眼。 “和我说说话吧，”她低声喟叹，近乎是祈求，“如果你说不出来，就摆给我看，好不好？” 林舒乔懵懵懂懂地看着薇安，眼神缥缈如泛着雾气，仿佛她们似曾相识。 薇安又挑出几张卡片，写道：“i need you” 连在一起变成了“lin shu qiao i need you” 林舒乔的身体不可察觉地微微一震，她歪着头，细瘦平直的眉梢慢慢蹙了蹙，然后她突然伸出手，掌心拍在了“need”这个单词上。 薇安对她各种一惊一乍的动作已经不再害怕，她也没有心存多少希望，就当做林舒乔再也不会清醒了，没有希望就不会再绝望。 琥珀色的瞳孔里清晰地印出每个字母，林舒乔按着卡片，突然将“need”打乱，薇安察觉到一丝不寻常，握住她冰冷的手： “你能看到对不对？” 林舒乔垂着头不看她，她的手又在卡片中间乱翻，找不到任何规律地胡乱排列起来。薇安看着她笑了，泪水却顺着眼角滑下来。 她重新找了几张字母卡片，放在i 和you中间，写道： “i love you” “always” 林舒乔抬起头的瞬间，薇安揽过她的颈，在那冰冷如雪的薄唇深深印下一个吻，她极尽眷恋地缠住林舒乔的呼吸，闭上眼，任凭身体被熟悉无比的气息包裹，心跳起伏不定…… 哪怕林舒乔成了今天这个模样，仍有着一种让她晕眩的魔力。 夕阳落到了远山的尽头，房间越来越昏暗。 林舒乔一脸迷惘地眨着眼，乌黑的眉睫在脸颊掠过一片酥痒，薇安慢慢移开唇，林舒乔感到嘴上残留着某种她很喜欢的味道，竟是下意识舔了舔…… “喂，你别这样！”薇安眯起眼，看着她笑了，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笑过。 “别这样，我会受不了的……”她展开双臂将林舒乔搂在怀里，让她牢牢贴在自己胸口，一寸寸揉着她的发丝： “宝贝，你先睡一觉，睡醒我就回来了。” 林舒乔感到眼皮越来越沉重，不知过了多久，竟真的在她怀里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病房里漆黑得像尘封的棺木，卡片被叠的整整齐齐放在床头。 林舒乔缓缓起身，薇安已经不在她身边，不知道离开了多久…… 病房外值守的两个医生正在打瞌睡，一个发出了闷闷的鼾声，另一个瞥了监控画面一眼，看见林舒乔正在房间里游荡。 值守医生打了个哈欠，看了时间是晚上十一点，他们早就习以为常。 林舒乔游荡到了窗口，一动不动地向外眺望，窗外的夜空看起来极不寻常，三月初莫名起了很大的风，风吹得街边参天的树木哗哗作响…… 突然间，外面传来了激烈的枪声，枪声密集得惊雷滚过天空。林舒乔吓得往后一退，差点跌倒。 值守医生也听到了枪声，吓得脸色煞白，就在这时，整个第九安全区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 夜班护士穿着全套防护服，冲进隔离病房，两个持枪的卫兵也跟在她身后闯进来，走向林舒乔。林舒乔本能地缩向墙角，街上所有路灯都变幻了颜色，红黄两色不断交替着，映在她惊惧的脸上…… “发生什么事了？”护士大声叫道。 “紧急情况。”士兵带着杀意靠近，一把扼住了林舒乔的手腕，“安全区突然出现感染者，已经蔓延了。” ※※※※※※※※※※※※※※※※※※※※ 决战前的一章，没有虐啦 安乔这一对还是能从渣渣里扣到糖的，秦莫这两个人因为踩雷，就差亲上去了 我方队伍已经集合完毕，兴奋地搓搓手~~如果卡文请大家给我一点时间 谢谢大家一路支持到这里，现在终于是最后的冲刺阶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