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幕 暗示
秦璐狠狠瞪她一眼, 那眼神凌厉得莫秋镝一下子打了个寒颤。 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全身的毛都炸开了。 “啊, 我明白了，你当我没说。”莫秋镝灰溜溜地低下头，她怕秦璐下一秒就要持枪指着自己。 秦璐敛下眼眸，很平静地回答：“我不会的，她有爱人了。” 莫秋镝默默翻了个白眼，如果她“没有爱人”那岂不就是另一种情况？心里翻涌起一丝醋意，为什么她感兴趣的女人都对林舒乔有好感，林舒乔这个死鬼，是什么人见人爱的团宠体质？ 秦璐也渐渐沉默下来, 她想到从医疗中心把林舒乔救出来那天，那样紧急的情况下她甚至没怎么好好端详过记忆中的那张脸。林舒乔戴着防护口罩，意识昏迷, 细瘦的眉梢和湿润的长睫，苍白如纸的肌肤, 仿佛清水中的沾了一笔点墨, 风一吹就要散了。 关切，歉疚, 责任，还是童年延伸出的好感？ 匆忙行动的那天，薇安没有到达指定地点会合她就知道出事了, 连日的担心加深了这种复杂的情绪, 秦璐竟一时分不清了。 莫秋镝看出她的愁绪, 安慰道：“只是暂时失联，她们不会有事的。” 说完，她起身拾了一些干树枝回来，堆在帐篷前打火点着，顿时温暖了不少。 秦璐仰望着头顶的星空，喃喃道：“13岁进入少年军校开始，我就没有为自己的想法活过。一开始是父亲的理想，秦家的脸面，然后又是组织、党派、官僚，至高的信仰，国家和人民的利益。” “我当然知道自己不能牺牲，不然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我只想做一次……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已。” 莫秋镝摆弄着篝火，酸溜溜道：“那也是因为林舒乔在你心里有分量，换了我，你救不救？” 秦璐回眸看她，深邃的眼底透着一丝诡媚笑意：“如果你也是个对国家有价值的科学家，我派一个营来救你。” “别开玩笑，我知道你不能调动军队，不然就成国际冲突了。”莫秋镝忽然一本正经地说道，扬起的火苗映红了她线条分明的侧颜，“我被放弃很多年了，你这次捎带着救我，我也会一辈子感激你的，少校。” 莫秋镝抬起头，极为认真地看着她，眼里泛着若有若无的潮雾。 秦璐怔了怔，这个平日里死不正经又玩世不恭的女人，似乎是第一次流露出脆弱感情的一面……生在这个压抑的时代，谁又会真的坚强呢？ “哎，不说这个了。”秦璐低头避开她灼灼的注视，“上回你说薇安和我是亲戚关系，到底怎么回事？” “这事已经有铁证了，只是证据在我的手机里。”莫秋镝缓缓解释道，“我当时把手机丢给薇安就是为了让她赶紧发现这件事，跟你解除误会，站在同一条阵线。” 躺在简陋的军用帐篷里，莫秋镝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秦璐。 “……薇安是我姨妈的女儿，怪不得我接到过一个古怪的电话，那人说她是我小姨妈，还得了精神疾病想不起来自己是谁……我让秘书查地址，查出来就是第九安全区，但是声音又识别不出来。” 莫秋镝笑道：“那就是林舒乔打的电话，她那是套你的话呢，结果你咬死了不说你姨妈叫什么名字。所以等我把季明瑄这个人查出来，又费了好多功夫。” 这回终于真相大白，所有线索都对上了。 秦璐神色哀伤：“我小时候对姨妈有印象，但她出国求学以后，慢慢就见不到了。我妈每次提起这个妹妹，就说她因为个人原因跟季家断了来往，没想到是参与了超级兵项目……季明瑄的笔记本里最后说，南山和秦伟民会一起行动把她救出来，而我父亲告诉我妈和我外公外婆的是，季明瑄和南山一起走了，去了南极。” “所以我外公外婆直到去世，都以为小女儿会回来，季家老宅的电话都没有变，就是怕女儿将来联系不到他们。” 莫秋镝紧蹙着眉：“季明瑄肯定死了，如果她还活着，不会自己跑了留下女儿。你爸骗了你们全家。” 秦璐不得其解：“他们帮季明瑄越狱的时候又发生了什么？” 莫秋镝耸了耸肩，拿了把枪走到帐篷外：“很晚了，你先休息，我们轮流睡。” 秦璐倦极了躺下，睡梦中仍在喃喃道：“她竟然是我妹妹……” 两人半夜轮守了一次，秦璐凌晨睡下没过多久，突然被莫秋镝摇醒，她刚睁开眼就看见莫秋镝一脸焦灼，食指抵着嘴唇嘘声道：“大头兵来了，快起来！” 军犬的吠叫声由远及近，估测人已经到了山腰！秦璐一下子清醒过来，揪起莫秋镝领口喝道：“你怎么回事？！” “我睡过去了，”莫秋镝举着双手求饶，“对不起对不起，快起来吧祖宗！” 秦璐迅速起身握枪，两人拿了装备就开始跑，军犬已经上来了，追着人类的气息疯狂嚎叫。两人躲开帐篷所在的位置将近百米，钻进灌木丛躲到一块岩石后面……莫秋镝紧张地呼出一口气，两人气息相贴，迷彩服粗粝的面料摩擦在一起，顿时感到一阵不自然。莫秋镝偏过头，看见秦璐正死死瞪着自己。 这人眼角眉梢的线条都精致到完美，就是太凶了。 莫秋镝嘻嘻笑道：“祖宗，别瞪我了，知道你眼珠子大。” 秦璐气结，朝她后脑勺一拍：“闭嘴！” 两人窝在岩石后面观察，果然有一队联盟军士兵跟着军犬追上来了，两条黑背军犬正围着昨夜的帐篷打转，而那一队士兵里，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下子突兀出来。 笔直显眼的长腿，黑色长卷发随意一束，鹰一般锐利警惕的眼神正扫荡着周围，修长的食指从半指作战手套里露出来，正搭在扳机上…… 莫秋镝忍不住低呼：“卧槽，薇安怎么跟他们在一起？” 秦璐掩在灌木丛里望着她，眼神微妙而复杂。 一个士兵走到薇安身后汇报：“长官，她们昨晚就在这里，应该还没跑远！”薇安点头示意，绕着熄灭的火堆转了一圈，军靴踩着满地枯枝落叶，往她们躲藏的方向走来…… 哪怕莫秋镝和秦璐穿着迷彩服，在这样危险的环境里也隐藏不了多久，薇安走到一半，脚步骤然停住，视线越过树丛，正对上了莫秋镝。 就这样寂静无声地对视，彼此都想传达消息，却无法开口。 那士兵紧随上来：“长官，怎么了？” “别过来！”薇安抬手示意，“这里有感染者的血迹，前面可能有巢穴。” 士兵犹豫不决：“万一她们逃过去呢？” 薇安蹲下来，搓了一把泥土在手里假装嗅了嗅，冷笑道：“逃那边送死么？没电没信号，对于莫秋镝来说就像瞎了一样。她会去能修复自己通讯设备的地方……” 莫秋镝心想你可真了解我。 士兵挠了挠头：“那她会去哪里呢？” 薇安指了另一个方向：“西南方向五公里处有个河谷，那里有哨站，有电有弹药有物资，她们肯定会去那里。” 士兵举着枪大喊一声：“我们走！” 莫秋镝松了一口气，两人继续躲在灌木丛，直到那些士兵消失在视线尽头，一点声音都听不到了。 秦璐问道：“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莫秋镝窃笑道：“哨站啊，那女人暗示我呢。” 秦璐仍有些迷糊：“有几个哨站？” “跟着我就行了，除了西南河谷那个，其他任何一个都可以。”莫秋镝洋洋得意地挑了挑眉，伸出手要去扶她，“咱们走吧！” ****** 薇安带人搜查了两个哨站，忙完一切回到安全区医疗中心，已经是半夜凌晨一点。 她行色匆忙，出了电梯快步走向隔离病房，隔着落地窗远远地发现了不对劲…… 林舒乔没有躺在床上，黑暗中一团模糊的人形蜷缩在地上，头靠在病床的一脚，双手无力地耷拉着，手腕扣着某种银色金属装置。 “舒乔！”薇安喊着她的名字冲进去，离开不足48小时她已经心惊肉跳，再也经受不住林舒乔出什么状况。 护士闻声进来，见到是她反而松了一口气：“上尉，你总算回来了。” 薇安半跪在地上，双手轻轻掰过林舒乔的脸，见她气息虚弱却也算平稳，双目紧闭似乎是睡着了，病号服的领口敞着，雪白的肌肤渗着虚汗。她的手腕套着一对极为坚固的金属银环，那是感染者专用的手铐。 强烈的怒意涌上头顶，薇安厉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护士嗫嗫喏喏说道：“她，她昨天晚上可能知道你没回来，一直坐立不安，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不肯睡。今天早上也莫名的狂躁，营养液打不进去而且袭击了医生，所以……” 她话还没说完，薇安猛地拽过手铐往地面狠狠砸去，林舒乔惊醒过来，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身体惊恐地往后缩…… “不行，这个不能拿下来！”护士上前制止，想要把薇安拉开，“上校说如果林舒乔再袭击人，就要戴嘴套了。” 薇安一把抓住她隔离服的领口，斥道：“你们是把她当畜生圈着么？” 她的声音绝望而颤栗，双眸因强烈的愤怒泛红，护士被她的话震住了，不知所措地站着。 过了几秒，薇安将她松开，转身推开隔离病房的门，走向两个正盯着监控仪器的值守医生。两个值守医生也被薇安气势冲冲的样子吓到，踉踉跄跄地退到一边。 薇安弯下腰，狂按电脑鼠标开始查监控记录…… 记录显示，她昨天离开病房以后的五六个小时一切正常，林舒乔基本都在床上睡觉，到了晚上八点，林舒乔起身开始游荡，游荡了几个小时以后护士进来帮她梳洗，注射镇定药物。睡着两小时后，林舒乔再次起来游荡，面对窗户站了两个小时，面对病房门站了两个小时…… 就这样反反复复，几乎一夜没有睡。到了清晨她的状态变得暴躁，护士进来测温的时候扔掉了体温计，打营养液的时候突然抓挠了医生，然后被两个男性医生强按在病床上，监控视频里的林舒乔奋力挣扎，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而她的眼神是若即若离的涣散，苍白无助，好像在努力寻找什么…… 那个时间点，她正好在追捕莫秋镝和秦璐。 薇安看到这一幕，再也忍不住涌出的泪水，她双手拢在一起抵住嘴唇，极力克制着身体的颤抖。 “上尉，”护士幽幽开口，“她似乎还认得你。” 薇安一直盯着屏幕，除了流泪一句话都不说，四周是令人窒息的寂静。 “感染者……哦不，病人她今天的确有点不寻常。”值守医生小心翼翼地说道，“因为大脑受损，她每天都要保持1216小时的睡眠，晚上又注射了一次镇定，就坐在地上睡着了。” 他说的没错，薇安陪伴过的一周里，林舒乔的作息的确趋于稳定。 薇安松开攥紧的双手，她缓缓站起来，脸上仍残留着一点泪痕，神色却已恢复了冷定。 她看着所有人，声音略带沙哑地说道：“对不起……你们都回去吧，我来照顾她。” ※※※※※※※※※※※※※※※※※※※※ 老铁们我回来了，复工以后忙了几天，现在又闲下来了！ 大家放心我只要有时间就会码字的，也知道大家不想太虐，因为这篇文已经接近高/潮和结局了，所以高虐和高甜是并行的 谢谢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