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幕 禁室
敖德萨原本是黑海沿岸的一座大城市, 位于乌克兰南部。x病毒感染爆发以后, 城市遭遇过两次轰炸，现在已经成了一片废土。一架军用直升机直接降落在了监狱门口的临时停机坪, 从第九安全区飞过来仅用了两个小时左右。 三个女人从飞机上跳下来, 林舒乔和简晞都裹着黑色羽绒服，厚厚的积雪直接没过了脚踝。薇安走在最前面引路。一身联盟军制服很是显眼，随身带了一把手.枪。 监狱就建在海边，是一座高达四十五层的高塔形建筑物，据说它原本就是由一座巨型灯塔扩建成的。塔顶有军队驻守，无尽刺目的灯光射向波澜汹涌的黑海海面。林舒乔裹紧了羽绒服的帽子，混着冰冷雪粒子的腥咸海风扑面而来，吹得她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入口处驻守了十几个持枪的士兵，无疑都穿着联盟军西部防御区的作战服。他们看到薇安过来, 都早有准备似地让开了路。入口的门狭窄简陋，只是挂了一个“敖德萨海上监狱”的英文字牌。沿着黑暗的环形楼梯开始往上爬了两层，看见了一个电梯口。薇安和电梯口的士兵说了几句听不懂的俄语，那士兵表情凝重地放了行。 三人又乘坐电梯往上, 林舒乔一颗心跟着上升的电梯一起悬到了嗓子眼，父母失联的这一年她早就做好各种心理准备, 包括最坏的打算……可真正到了这一刻，她的心理状态像是正在遭受某种临刑前的折磨，电梯里忽闪忽闪的白光令她窒息, 她有了一种越来越可怕的预感。 薇安感受到她的变化, 昏暗中轻轻握住了林舒乔的手, 简晞也挽着她的手臂，但这根本无济于事。 电梯猛地震了一下，停在了第39层。三人走出电梯厢，鼻息间萦绕的是一阵阵化学药水和不通风的潮气混合起来的味道，幽绿色的灯一盏盏亮起来，照出了一条狭窄的过道。令人震惊的是，这里每隔十米就站着一个全副武装的狱警，严加看守的阵势，让林舒乔愈加喘不过气。 薇安牵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路线像是从巨塔的边缘绕到了中心区域，然后慢慢停下来。中心区域的灯慢慢亮起，林舒乔发现她们的脚下是一片巨大的中空，空陷的区域用一层围栏隔开。薇安继续用俄语和黑人狱长交谈，狱长冷冷瞥了众人一眼，按下某处操控台，地面有了一阵明显的震颤，紧接着，一个隐藏的空间从那个中空的地方缓缓升了起来…… 那就是关押父亲的地方么？林舒乔死死盯着那个从底层升上来的空间，这是一个全透明玻璃的房间，四面通透，大小像一个集装箱。玻璃房里坐着一个垂头的老人，他的双手都被铁链拴着，坐在一张木椅子上。房间里摆着一张单人病床、单人桌、一张椅子、一台电视、一个洗手台和一个马桶。正前方有一个长方形的小窗，用于递送食物。 ——这是一个玻璃牢房。他就这样毫无尊严地被关着，所有行为都全方位被人监控。 林舒乔只觉浑身血液上涌，嘶声喊了一句：“爸！” 椅子上的人毫无反应，黑人狱长又按下了某个按钮，拴着林见深手臂的铁链瞬间通了电，老人痛的大叫一声，挥着双臂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爸，爸！”林舒乔哭着扑上前去，不顾前面还有一个围栏，死死拍打着厚重的玻璃。 简晞上前扶住崩溃的林舒乔，薇安转身又和狱长交涉了几句，语气凌厉而冰冷。那狱长终于听了进去，他命令39层所有狱警都暂时退了下去，只剩她们三人和被囚禁的林见深。 林见深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镜框都摔歪了。 薇安扶着林舒乔颤栗的肩，提醒道：“他被电晕了，快和他说说话。” 皎洁的脸庞已被泪水浸透，林舒乔哭得不能自己：“爸！你醒醒，是我来了，你看看我好吗？” 这样呼唤了大约两分钟，地上瘫软的老教授慢慢有了反应，他在地上艰难地匍匐，铁链铮铮作响。他扶着玻璃，想要凑到那个送餐口。 “爸……” 终于，他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把脸贴到了那个唯一能自由呼吸的出口。林见深只有五十多岁，灰白凌乱的头发黏腻着汗水，他穿一条湿漉漉的军绿色裤子和白背心，眼镜框滑到鼻梁上，裸露在外的肌肤布满了奇形怪状的伤口。 薇安眼眶泛红，哪怕狼狈至此，她依然能从那张沧桑的脸上分辨出一种多年博学的儒雅气质。 林见深睁开眼，哑着嗓子唤道：“舒乔，舒乔……” ****** 父女两人隔着一个小小的送餐口，失声痛哭。薇安握着枪守在一旁，心里亦是撕扯得疼。 哭了大约十分钟，林见深的情绪终于缓和过来，他看着林舒乔身边的女人，十分不安：“是米勒上校让你来的？” “不是的，爸。”林舒乔擦干眼泪，拉过身旁的两人介绍道，“这是薇安上尉和简晞小姐，她们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是来帮我们的。” 清冷如夜的眸和疑似中欧混血的深邃轮廓，林见深一脸防备地盯着薇安，喃喃：“朋友？” 林舒乔怔了怔，不顾一切地牵住薇安的手：“是，长官是我绝对信任的朋友。她救了我，这一年多也是她一直在保护我。爸，以后我们再细说。” 薇安淡淡颔首，没有明显的情绪：“初次见面，林教授。” 林见深一言不发，似乎在努力回想什么。 “今天时间有限，在狱警下一次轮班之前我们就得走。”林舒乔看了一眼39层电梯入口的方向，低声说道，“我破解了你传到卫星云盘的监控视频，看到去年10月29日，你和妈被西部防御区的联盟军士兵带走。爸你快告诉我，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见深从某种回忆里挣脱出来，忽然掩面痛哭：“女儿，是爸爸无能，一边是组织的利益，一边是我的妻女，这个选择太难了！” 林舒乔骇然：“什么选择，谁让你做选择？” 林见深喘着粗气，凝视着唯一的独生女儿，缓缓说出了某些可怕的真相：“为了你更好地理解这件事，我得从头说起。十年前x病毒感染爆发，世界各国都受到了巨大冲击。名义上成立了联合政府，聚集全球军事力量抵抗感染，保存人类文明。实际上，实际上各方势力都想着建立一种新的国际秩序，争夺新世界的主导权。” 林舒乔和简晞都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惊得面面相觑。 “所以东西南北四大防御区实际上分成了两个派系，西部正在秘密研发某种生化武器，用于大规模消灭感染者并且分化它们的尸体，这样就能尽快建立新世界。据我所知，第九安全区科研部的部长金大宇就负责这个项目。而东部防御区是另一个派系，我们努力研发一种彻底抗病毒的血清，治愈感染者，挽救一切能挽救的生命。” 他说着，沧桑的眼底涌现出某种狂热，突然激昂起来。 林舒乔忍不住打断：“那南部和北部防御区呢，或者联合政府倾向哪种方案？” 林见深咬牙喝道：“三年前，这两个提案在联合政府的大会上公开表决，最终投票结果是抗病毒血清可以继续研发，但只能少量应用，批准西部防御区研发生化武器。” 简晞托着下巴：“怪不得这几年来，到处都在宣传建立新世界，原来他们早就决定好了。” 林见深眼里满是怒火：“舒乔，你懂我们的坚持么？东部防御区人口最密集，受灾最严重，已经是幸存者最少的一个区域。我们在将来……那个所谓的新世界里，还有一席之地么？等待我们会是什么？” 林舒乔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死死攥着围栏，追问：“你们在研究什么，你们一定是研究了某种被禁止的东西才被胁迫的？” 林见深闭上双眼，沉在回忆里：“人类还剩下最后一丝希望，找到当年抗癌疫苗x成分中的火星微生物，重新分析它的基因提取物。我们东部秘密寻找它，是为了治愈感染。其他防御区也在找它，则是为了占据这项技术，或者像米勒上校那样为了某些个人利益。最后，是我们找到了其中一个样本，制成了一种能够消灭病毒的基础溶剂，叫做ks300。” 薇安仔细听着，林见深终于提到了ks300，他的话和米勒上校说的如出一辙。 林舒乔眼神凝聚：“是秦伟民上将在主导这件事么？” “是的。”林见深露出赞许之色，“原本一切都在藏北安全区秘密进行，百密一疏，被西部防御区的谍报人员发现。他们马上就潜入藏北安全区，去年10月29日非法逮捕了我和你妈、还有另外十名科学家，把我们关到这里。11月1日，他们放出一个感染生物咬伤平民，平民感染以后再互相撕咬。11月5日藏北安全区被封锁，联合政府派人进来清理，这里面就混着不少西部防御区的人。他们趁乱搜查溶剂。找不到就开始逼供我们。” 林见深这样说着，眼神不经意朝薇安一瞥，细细观察着她的反应。 林舒乔气得几乎要晕厥过去：“他们怎么能如此明目张胆？！” 林见深转向女儿，叹道：“舒乔，这里面牵扯的太深了。联合政府表面上是中立的，其实高层的立场也是倾向于另一边，而不是倾向于我们。研究ks300的时候我和你妈妈签了保密协议，所以没有告诉你，我早该把这件危险的事情告诉你，你就能有所防备，不会牵扯进来！” 他突然指着玻璃牢房里的那台电视，眼眶充血：“你看到这台电视了么，你坠机被逮捕的画面，在科研站遇到变异狼的画面，你接受病毒治疗的画面……所有一切米勒上校都要放给我看！就是为了让我开口！让我交出溶剂！” 林见深绝望地嘶吼着，喉咙越来越沙哑，直到发出声音都艰难。 薇安再也等不下去，手掌狠狠拍在了那层玻璃上，追问道：“所以溶剂现在到底在哪里，请您告诉我，我才能帮助你们！” ※※※※※※※※※※※※※※※※※※※※ 林舒乔：为什么我刚刚反攻甜了一下下，就这么虐心？ 让大家久等了！今日更新送上，下一章也快写完了，预估明天晚上可以更新！！ 回归紧凑的剧情，这两章连着看会比较好。第七章、第十四章、第三十章都有这章的伏笔。 (我没有在虐啦，躺倒打滚，求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