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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这些词也常被人提起,不过那时,岱渊峰还是冷寂败落的代名词,郁仪是弟子口中“年纪轻轻可惜可叹”的孤女,而大师姐,是曲希蓉紧紧攥在手里的。 曲希蓉做了多年凌云宗大师姐,一朝易名。 甚至寻不到个源头,仿佛无声无息间,众人都认为宋翩跹才该是大师姐,便心照不宣地,一齐将名头易了主。 修仙界人心复杂,可也简单至极—— 实力为尊。 面对这样无声的铁规,曲希蓉连个发泄之人都寻不到,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连发怒的由头都无处可寻。 如今敛韵峰上终日嬉笑来往的女修都少了许多,人影寥落,不败的春景都莫名有些荒凉,只有焦笑还在这,她脸色也不太好看。 只因她便是弟子口中的“元婴长老的后辈”,从前她何曾把唐淼放在眼里过,可现下,她见了唐淼反而要低他一头。 不过比起曲希蓉,焦笑的落差就没那么大了。 就算是风光无限的宗主之女又如何?如今攥不住大师姐的名号,郎情妾意的杭蕴和在刑山受罚,她不知是真关怀还是假在意的郁仪,如今一跃而上,谁还能看到曲希蓉的风光? 她看着久久沉默、面沉如水的曲希蓉,突然产生了另一种奇异的快意。 焦笑捻着根敛韵峰的一根枯草,半真半假地悠悠感叹: “从前提岱渊峰师兄,都只有杭师兄,眼下变成了唐淼,真是让人唏嘘。” 曲希蓉不说话。 焦笑便又看了看远处的妖兽们:“那只天雪银狐也被师姐送给郁仪了,否则待我离去,它还能陪陪师姐。” “焦笑!”曲希蓉厉喝道。 焦笑这才停了挑拨之举,道:“师姐这便乱了阵脚了?若是如此,也怨不得旁人记不住你。” 焦笑撂开枯草便走,曲希蓉定定看着她,见她走得不快不慢,气极反笑道: “你有甚么法子便说,做出这副样子,当真惹人嫌。” 焦笑咯咯笑着,这才回转身形: “那师姐便听我一计。” 焦笑与曲希蓉提起的天雪银狐,被郁仪给了曼枝用。 郁仪不让曼枝窥探自己平日生活,但曼枝待在秘境多年,对外界正是好奇的时候,一直将她关着也关不住。 曼枝不知以什么法子保全了自己魂魄,只缺个“容器”便能行走在外,郁仪让她自己来挑,曼枝二话不说挑中了天雪银狐。 曼枝的魂魄进了天雪银狐体内,不过几息,狐狸眼倏然睁开,闪现过一缕妖异绝艳的红光,随即狐狸伸了个懒腰,曲线流畅,妖娆天成。 郁仪看着她这般模样,道:“你们魔修都是这般么,连妖兽的身体都能用。” “借来一用,不可久待。”曼枝轻笑两声,狐狸身子发出人声,扭了扭腰,“旁的魔修自然不是如此了,依我看,如今的魔子魔孙该是很不成器了。” 郁仪不置可否。 魔后的确有这个底气。 修仙界正道与妖魔道不互通,能在正道五州闯出名头的魔修无不是赫赫有名的大魔头,可他们在曼枝面前都不堪一提。 曼枝与当初那位妖王横扫九州,一生事迹被凌云宗开山之祖慎而又慎地记在玉符上,代代作为凌云宗秘藏传下来。 若不是郁青拿曼枝的事当故事说给郁仪听,郁仪也不会得知,曼枝没有经脉还能修炼,也就不会特意借着唐淼去寻她。 冥冥之中,皆有定数。 曼枝跃上窗棂:“得了,芥子戒你戴好,权当我借你的,你和你那情人黏黏答答的,我可看不下去了。” “待你筑基当夜,我再回来寻你。” 说着,狐狸甩了甩长毛尾巴,身影消失在窗棂。 “啧。” 郁仪转了转手上的芥子戒,不过她还真需要做个戒指做遮掩,来隐瞒她已能修炼、体内有灵力盘踞的事儿。 宋翩跹还不知道,不知道郁仪已经能修炼。 她们前几日离开了凌云宗,原本是要去逐海州的,半路听闻地浪州的惊风拍卖行此次有千年难遇的珍品,传言中便有她们需要的五行仙玉膏,便停留两日,若是真有,能省去好一番功夫。 这次的拍卖珍奇众多,因而要求客人都要拿出拍卖品才能得到入场券,地阶以下的一件不收。一是丰富拍卖品,二来也是检验客人身家财力。 她们入住的天字号房禁制极高,这里又是地浪州最大的城池,无人敢在城内动手,宋翩跹便放心地将郁仪留在此处,独自前去拿入场玉牌。 在宋翩跹不在的时刻,郁仪全副身心沉浸而下,漫入芥子戒,借此地来修炼。 曼枝的这副魔功极为奇诡,在修炼初期就得以见得。 郁仪本是变异的冰灵根,只能吸纳空气中的水灵力,但修习魔功时,她却如鲸吞般,肆意吸纳着五行灵力。 最重要的是,这些五行灵力不用像其他五灵根那般分摊到五个灵根上,在体内化成五团不相容的灵力。而是在体内游走两个大周天后,便会尽数转变为黑雾,一点点渗入郁仪的四肢百骸,每团血肉中。 如今郁仪炼气八阶,金丹之前不能体内视物,郁仪依着残留的神念,尚能模糊感应体内的些许变化。 她能感到黑雾丝丝缕缕地漫进血肉,却并未驻足停留。他们在深红的、细腻的肌理中埋了埋,或许一时半刻,或许更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