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节
“爷，咱们是不是也该回去了？”池小河道：“时辰也不早了，免得等弘旺回去了都看不到人。今日把他一个人丢下就够不地道了。” 八爷笑了起来，“那没办法，以后这种事大概不会少。” 池小河也笑，上书房一年到头就过年那几日休息，平日里根本没假期，弘旺想要和他们一块儿玩，还真的很难有时间。 “好歹赶回去一家人用个晚膳嘛。”池小河道。 “嗯，走吧。”八爷没有反对，招呼两个小的准备上马车。 弘曦还有些不想走，直到八爷承诺下个休沐日还出来才罢休。 但回府后等待他们的并不是弘旺，而是八爷一处在京城西北方向庄子上的管事。 这处庄子是八爷名下所有庄子里离京城最远的，而且物产也不太好，算是比较贫瘠之处。 但今日这位管事来说的并不是和庄子相关的事宜。他是来报丧的。 第823章 乌雅氏没了 听完管事说的，池小河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来。她此时才想起，这个偏僻的庄子上还有个八爷的女人，乌雅氏。 八爷也有片刻的晃神。但回过神后他的反应却挺平静的。对于八爷来说，乌雅氏是个早就被遗忘的人。如今听闻死讯，在他心里也起不了什么波澜，只是让人按着规矩下葬便是。 反倒是池小河又被勾起了不少回忆。 乌雅氏当年是因为魔怔，神志不清才被送到庄子上去的。真要说起来，她和之前死的梅氏、马佳氏都不一样。她从来没害过别人，只是钻牛角尖，自己走上了绝路。 当初送走她，池小河也只是叮嘱过不要苛待。毕竟在她看来，乌雅氏也不过是个可怜人。但因为庄子上的管事自那以后从未提及，所以池小河也就不再记得。若不是这次乌雅氏意外落水而亡，大概她还是被人遗忘的状态。 “她身边伺候的丫鬟呢？”池小河突然想起来一个人。乌雅氏当时被送走时，身边是带了个丫鬟走的，她记得那丫鬟是个明白人，肖嬷嬷曾经许诺到了年龄会给她安排婚配。 “还在乌雅格格身边伺候。”管事的道：“乌雅格格死后的梳妆打扮都是腊梅姑娘伺候的。” 池小河点头，准备等乌雅氏下葬后就把腊梅叫回来。 说起来乌雅氏还是和韩氏、汪氏同一批进府的秀女。当年康熙一口气赏了八爷四个格格，刘氏已经难产而亡，这又走了个乌雅氏，想想也是叫人唏嘘。 第二日池小河就叫了韩氏和汪氏来。虽说以前在府里时乌雅氏同她们的关系也不见得就很好，但这会人走了，池小河还是觉得告诉一声比较好。 韩氏和汪氏都很被这消息震得半晌没回过神。就如池小河想的，虽说她们以前关系一般，可如今乍一听人不在了，还是会觉得难过。 “好好的怎么就落水了呢。”韩氏还有些不敢相信的小声说了一句。 刚进府那会，韩氏和乌雅氏还颇有些敌对的意思。她觉得乌雅氏心眼多，乌雅氏觉得她傲气，两人说话也常针锋相对。但后来她们发现争宠没有意义，彼此之间的关系就融洽了一些。只是谁也没想到乌雅氏会钻牛角尖，居然幻想自己受了八爷的宠幸，还怀了八爷的孩子，然后被八爷嫌恶，远远的送到了庄子上。 她偶尔和汪氏回想当初，也会想到刘氏和乌雅氏。那会她们还说，乌雅氏虽然被打发到了庄子上，但至少还活着。刘氏却是连女儿都没能看上一眼。 可如今，乌雅氏也去了。只怕是至死，人都没有清醒过来。 “福晋，奴婢们能去给她烧回纸么？”汪氏开口问了一句。她声音有些哽咽，眼眶也是红红的。 池小河点点头，道：“叫你们过来就是这个意思。你们若想去就去吧。” 乌雅氏的阿玛不过是个五品守备的小官，也没有机会进京。所以乌雅氏进府这几年，和家里也算是断了联系。但如今她人没了，还是要送封信去她娘家告知一声。 池小河想到此又忍不住叹息。乌雅氏满打满算也才刚二十岁，算是凋谢在了女孩最好的年纪。 她不由又想起前不久去世的十福晋，也是差不多的年龄，心里又是一阵叹息。 一个小格格的丧事办的简单又快速，没多久就不会有人再谈论这个事情。而池小河也看到了当初跟着乌雅氏去庄子上的腊梅。 腊梅今年二十三，年龄已经不小了。池小河把身边的春桃几个今年出嫁也就是这个年龄。 “想过找个什么样的夫婿么？”池小河直接挑明了问。 腊梅有些害羞，一下子就红了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以前都是在乌雅氏身边伺候，并没有什么机会和池小河接触。但她心里觉得池小河是个和善人，因为她和乌雅氏在庄子上的日子过的还不错，没有人为难她们。 腊梅知道，这肯定是有人发话了的。不然像乌雅氏这种明显被流放的人，肯定是会给人明里暗里欺负的。 池小河话说出口也知道有些冒昧了。腊梅和春桃她们不一样，她没在她身边伺候过，不知道她是个直爽人，问这个，单纯就是想尽量给她配个好人家。 “你别不好意思。心里有什么想法就直说。”秋梨在旁边笑着插了句话，“你是想就找个府里的小厮，还是庄上的管事，或是铺子里的伙计，都能跟福晋说。当初春桃姐姐她们，福晋也是这么问的。” 腊梅抬头看向池小河，见她笑着点头，这才敢相信，一时间竟还有些激动。毕竟像这么为下人们考虑的主子真不多见。 半晌后，腊梅终于鼓足勇气开口道：“奴婢可以不嫁么？” 这下轮到池小河惊讶了。她不由看了一眼身边的秋梨，这位也是个不愿意嫁人的。但秋梨当时的理由是不放心她，想多陪她几年。可腊梅又是为什么呢？她伺候的主子乌雅氏已经没了。若是继续留在府里，她也不可能再当一等丫鬟，倒是嫁人还可能当个正房娘子。 但腊梅其实是有自己考量的。她是从内务府分到八爷府上的。伺候的第一个主子就是乌雅氏。乌雅氏到不难伺候，但乌雅氏走得却不光彩。可以说，现在要有人议论，多半都会觉得乌雅氏是个笑话。而她一直伺候到乌雅氏死，从某种方面来说，也会被人看不起。 当奴婢的就是这样，好不好的，其实和跟的主子关系很大。虽说现在福晋要做主给她婚配，但她其实不好嫁。就算最后别人碍于福晋的面子把她娶了，往后的日子都未必好过。 可她若是留下来，不管在这府里做什么，说出去都是八爷府的奴才，多少还有些体面。以后年纪大了，资历老了，不说混成管嬷嬷那样的，也多少能当个管事嬷嬷。她是家里的长女，下面还有弟弟妹妹要照顾，怎么想，都还是继续留在府里当差更妥当。 第824章 乌雅氏番外 落水的那一刻，乌雅氏的脸上是带着笑的。 她不是意外落水，是自己不想活了。 在她清醒的那一刻，突然就不想这么苟延残喘的活下去。 还记得那年进京选秀前，额娘红着眼睛拉着她的手不舍的叮嘱了很多话。她如今已经记不大清了。唯一记得的就是额娘让她不要想着家里，只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当然，如果落选就更好，嫁在娘家附近，还能有个照应。 那会她满心想的都是入选后是会留在宫里，还是被配给哪个阿哥。她不想落选回来婚配，因为她不甘于那样的生活。 她知道宫里也有个乌雅氏！虽然她们都是同一个姓，但其实已经扯不上多少关系了。可她还是被那个乌雅氏的传奇人生给吸引了。从一个小小的宫女爬上妃位，还养大了两个儿子，如今肯定风光的很。 她想见识下京城的繁华，想去过不一样的人生。 所以她选秀的时候很积极的表现，结果也如她所愿的被留了牌子。 知道赐给八爷当格格的时候，她心里还是高兴的。毕竟她的家世摆在这，留在宫里也最多是个答应。再说皇上年纪不小了，皇子们还多年轻啊！ 而且她听说八爷府里还没有侧福晋，后院的人也不多，她若是能得宠生个孩子，还能往上爬一爬。 小时候额娘就常说她爱做白日梦，但她一直觉得人要有梦想才有奔头。如今，她不就向着她的梦想迈了一大步么！ 只是进府后的日子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也没有她想的那么快活。 同她一块儿进府的格格都不简单，各有长处。但她们没有一个人能吸引住八爷。福晋看起来和气，却把八爷牢牢的抓在手里，她们连汤渣都抢不到。 可即便是这样，刘氏都怀上了孩子！ 这是她曾经给自己预想的路，却被刘氏抢了先。 但她也没想过要去害刘氏。毕竟这种事情是各凭本事。人家肚子争气，运气好，这是嫉妒不来的。 可也正是因为刘氏有孕，让她更觉得自己有希望。便是福晋受宠，八爷应该也是希望府里多子嗣的吧。 可人有时候执念太深就容易钻牛角尖。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魔怔成那个样子！后来醒过神来，自己都觉得没脸见人！ 额娘说的没错，她就是太爱做白日梦了。终有一日，这白日梦把她自己的后半辈子都葬送了。 现在回想起来，汪氏就比她聪明多了。不侍寝就不侍寝，就安安分分在府里过自己的小日子。福晋不是个会苛待人的，只要你安分，日子就不会难过。 就连张氏都比她聪明。不仅因为安分赢得了福晋的信任，还渐渐成了福晋的左右手！ 张氏只是个侍妾都能帮着管家，她这个格格却最终被送到庄子上，成了贝勒爷不愿提的一个耻辱。 若是她当初进府的时候没有那么多幻想，若是她能早点认清状况，她是不是就不会走到今日这一步？ 再往前说，若是她能听额娘的话，甘心落选回家婚配，现在是不是已经成家有了自己的孩子？就凭她阿玛的官职，在当地找个门当户对的夫家，想来也是不会欺负她，能和和美美过日子的。 可现在说这些都晚了，她没有回头路可走。 下定自杀的决心对她来说不难，甚至在下定决心的那一刻，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没有人知道她突然清醒了，从魔怔里走了出来。就是身边伺候她的丫鬟也没有。这也给了她制造意外的机会。 她没脸说自己已经好了，再要求回府里。也许福晋会心软同意，但贝勒爷肯定不会答应。 想想她当初疯魔的样子，她觉得八爷能留她一条命都已经是发了善心了。可让她就这么在庄子上继续活下去，她也没有勇气面对漫长无趣的未来。亦或者说，她怕自己哪天又会魔怔起来，再做出什么丢脸的事。 她也想到了阿玛和额娘。若是她死了，八爷大概会告诉他们一声。他们肯定会难过，会伤心。但随着时间慢慢过去，家里弟弟妹妹们长大，伤痛应该也会慢慢淡去。与其让他们多年后知道自己女儿因为魔怔被送到庄子上，她宁可让他们收到死讯。只是她这辈子都没有孝顺他们的时候，只盼来生投胎能再做他们的女儿。到时候她一定好好听话，守在他们身边，再也不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 其实走到池塘边的时候她还是有些害怕的。她怕自己掉下去万一死不了，会不会被人发现她想自杀？或者被救上来后大病一场，吃更多的苦头？ 她犹豫了好几日，在池塘边徘徊了几回。好在没人发现她的企图，因为她平日里就希望在池塘边转悠。 只有腊梅一直勤勤恳恳的在她身边伺候，护着她，怕她落水。 那时候她想着，若是她死了，腊梅这个傻丫头也应该能解脱了吧。到时候不管是回府里，还是婚配嫁，都比跟着她这个疯疯癫癫的主子在庄子上浑浑噩噩度日强。 看，她自杀也还是能带给别人好处的，她如是鼓励自己。 走的那天她特意选在了阳光不错的午后，还换上了自己最喜欢的一套衣服。那是一套冬装，腊梅还劝她穿着会热。但她执意要穿，还故意闹起脾气。腊梅只当她又发癔症，只能由着她穿上。 其实她想的是冬装比较厚实，等掉下池塘后应该会沉得快一些，也没那么容易被救起来。当然，衣裳也确实是她喜欢的。那是她进府后第一年过年做的新衣。 虽然是初夏了，可池塘的水还是好凉啊！她故意让腊梅不要离她太近，装作去看池塘里的鸭子，就那么滑了进去。 她听见了岸上的尖叫声，但她一点都没挣扎，闭上眼睛慢慢地沉了下去。 窒息的感觉很难受，可即将到来的解脱却让她心里很平静。这一刻她一点都不害怕了，只有对来世的期待。 第825章 要不要带侧福晋？ 池小河可不知腊梅心里是这样权衡的。女性选择不结婚，即便是在三百年后也不太被大众接受，更何况是在古代。身边这一个两个的都不想婚配，让池小河都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她不禁又看了一眼身边的秋梨，又看了看腊梅，问道：“能告诉我原因么？” 池小河的态度可谓是很温和了，这让腊梅的情绪又放松了一些。若是换做别人家，只怕就要被骂不识抬举了。 “奴婢觉得还不如在府里好。”腊梅只能说出这个简单的理由。至于更深层次的，她也知道不适合说。 池小河有些哭笑不得，她突然觉得这场景就像是一个已婚妇女和一个恐婚少女在交流。 不过她既然把人叫来问，自然就是要尊重对方的选择。否则她随便指个人，腊梅不嫁也得嫁。 “那你就先跟在张夫人身边伺候吧。”池小河想了下，又添了一句，“若是改变主意了也可以随时来找我。” 腊梅并没因为被安排去伺候一个侍妾就心里不舒服。谁都知道如今这府里，张氏的地位不比韩氏和汪氏差。她谢了恩后就跟着肖嬷嬷出去到张氏那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