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节
“八弟，你可知现在还有哪位擅长妇科的太医在京中？”四福晋问道：“连夜叫来给小河看看吧！” “今日累了四嫂一整日了，您先回去休息吧。我这就去请太医来。”八爷道。 “我现在不走。”四福晋摇头道：“我等你请了太医来看了再说。” 八爷知她也担心池小河，当下也没有再劝，转身又出了屋子。 太医院的太医当然没有都跟着康熙出京，总要留几个给后宫剩下的妃嫔们，还有慈宁宫的太后。 好在八爷现在监国，又管着内务府，对每日太医院里当值的太医是哪几位都很清楚。留在宫里的这会肯定是不方便叫了，但是在家里的还是可以很快请过来的。 大晚上天都黑透了，八爷也没要马车，骑着马就出了府。 屋里四福晋守在了池小河的床边，春桃和夏莲两个贴身伺候了池小河多年的丫鬟都红着眼眶站在一旁忍着眼泪。 柳大夫这会已经没再跪着了，而是和李大夫小声说着话。两人也没最终放弃，绞尽脑汁的琢磨池小河的症状。他们这些当大夫的其实并不怕疑难杂症，遇到从未见过的病症时反倒会激起好胜心。 “妹妹，你怎么就不醒呢？是太累了么？”四福晋也不由小声喃呢起来，“你家二阿哥是个壮壮实实的小家伙，长得可好了。你都不起来看一眼么？你说你生都生得顺利，怎么临了吓咱们一下呢？你是没看见八弟，急得眼底都是红的。” “四福晋，您喝口水吧。”春桃看不过去，给四福晋倒了杯热水。 四福晋接过笑了一下，道：“我以前听人说过，像这种睡着不醒的人，其实是听得见别人和她说话的。兴许咱们在她耳边说的多了，她一下子就醒过来了呢！” “四福晋，我们爷刚刚也说了好一会儿。”夏莲一开口，声音都哽咽了。 四福晋一听这话，鼻子就泛酸，连忙吸了两口气，忍住了眼泪。哭是不吉利的。池小河这会还好好躺床上呢，她们可不能哭！ 肖嬷嬷一直在忙活二阿哥的事。等她忙完出来，见池小河的屋里还灯火通明的，想着刚刚听到的一些动静，也进了屋。 她一见四福晋坐在床边，柳大夫和李大夫都在，心里就咯噔了一下。给四福晋行过礼后才敢往床边走近了两步，小心翼翼的问，“福晋这是怎么了？” 肖嬷嬷是池小河的奶嬷嬷，可以说是她一手把池小河带大的。池小河对她来说是主子，也是女儿。这会见好好的人竟昏迷不醒，身子一个踉跄，差点没跌倒。还是春桃眼明手快的扶住了她。 “嬷嬷，贝勒爷去请太医了。咱们福晋肯定没事的。”春桃忙安慰道。其实这话她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嗯，没事的。没事的。”肖嬷嬷也念叨着，“咱们福晋可是有福之人，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八爷一时半会回不来，这屋里的气氛便渐渐沉重起来。便是四福晋也慢慢地不说话了，只静静地看着池小河。 夜渐渐深了，春天的晚上已经没那么寒冷，便是晚风也带着几分暖意。这个季节本是万物复苏，百花齐放的好时节。四福晋想起前不久还和池小河聊天还说这个时候坐月子最好了，不冷不热的。等池小河做完月子出来，虽说京城的天就热了，但小孩子则是最好照顾的时候。 可那个说起话来就笑盈盈的人儿这会却是连眼睛都不睁一下了。 屋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大家都是精神一振，知道这是八爷带着太医回了。 果然，下一刻门帘就被掀开，八爷领着另外一位擅长妇科的陈太医回来了。 路上八爷就把池小河的情况，还有柳大夫和李大夫把脉的结果都和陈太医说了。陈太医也觉得很惊奇，因此这会把脉就更为慎重。 这算是八爷抱有的最后一丝希望了。眼瞅着池小河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他心底的不安就越来越大。他只盼着陈太医这次能给他带来好消息！ 好一会儿，陈太医才起了身。他眉头紧锁，并没立刻开口子，似乎再斟酌着什么。 第384章 八爷的决心 陈太医的把脉结果并没有什么不一样。在听过柳大夫说过他施针的穴位后，也露出了没有办法的神色。 八爷的脸色变得煞白，手扶着桌子才撑住自己的身体。他颇为艰难的开口问道：“若，若是一直在昏迷不醒，会，会有什么结果？” 其实谁都知道会有什么结果。哪怕昏迷的人还知道吃、喝。但她若是无意识，长时间躺在床上，身体的机能肯定是会一点点衰退的。到了最后，除了死亡，还能是什么呢？ “八爷，微臣也曾听说过民间有这样的异事。”陈太医斟酌了一下道：“有说这种症状也许是失魂症。” “失魂症？”八爷皱眉，琢磨着陈太医这句话的意思。 “微臣也是听说。”陈太医也不好说得太透，只能道：“微臣并未亲眼见过。不过倒是听说有失魂症好起来的。” 所谓的失魂，就是认为人有三魂七魄，若是丢了其中的魂魄，就是失魂，就可能出现神志不清，或是昏迷不醒的状况。在民间，遇到这种情况一般都会请道士招魂，或是一些其他神神鬼鬼的法子。 鬼神之说自古有之，皇家不说不信，但也没说请人回来跳大神，招魂的。陈太医说得含含糊糊的，不过是告诉八爷还有这么个法子可以一试。万一就有效呢？ “有劳陈太医了。”八爷客气道：“大晚上的还让你跑了一趟。” “微臣也没帮上忙。”陈太医摇摇头，“还是微臣医术不精。兴许于太医在，能有些法子。” “陈太医，那八福晋就只能这样躺着了？”四福晋不死心的问了一句，“难道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刚才听八爷说，八福晋还能喂得进去水，知道吞咽，那每日的膳食就还能喂进去。当然，她如今躺在床上，就只能喂流食了。再就是四肢要经常按摩，防止时间长了会造成四肢的萎缩。”陈太医想了想，又道：“还要经常翻身，保持身上干净，以免起褥疮。还有，八福晋此次生产气血两亏，补气血的汤药还是要吃的。” 八爷把这些都一一记了下来，还仔细问了些生活起居上的问题，这才准备送陈太医出去。 柳大夫这会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陈太医，那我之前施针的那几个穴位，每日还能再施针一次么？” 针灸其实起的是一个刺激神经的作用。柳大夫想的是，也许今日施针一次没有效果，那若是多施针几次呢？ 陈太医脚步一顿，想了想，点头道：“可以试试。” 请了一趟太医也并没有得到更好的法子，八爷的心情可想而知。但他还是强打精神送四福晋回府。 “八弟，你别灰心，小河说不定明天就自己醒了。她能吃能喝的，我不相信她就这么一直睡着不醒。”四福晋道：“我会常来看小河，陪她说话的。八弟，你也要多和小河说话，小河说不定都能听见，很快就醒过来了。” “四嫂，今日真是谢谢你了。”八爷勉强挤出个笑来，道：“让四嫂费心了。我也不相信她就这么不醒了。” “你也回去早点休息吧。皇阿玛如今还没回京，你要监国，还要顾着府里，自个儿身子不能垮了。”四福晋道。 “多谢四嫂关心。”八爷笑了一下，“我会注意的。” 四福晋点了点头，这才回了府。 八爷一转身，脸上的笑就没了。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一日像今日这样心情跌宕起伏的！ 一早在宫里和直郡王的争执，回府后得了儿子的喜悦，晚上福晋昏迷不醒的心慌与担忧。而现在，他的心里则是生出了几分害怕和无助来。 走到正院门口时，八爷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这会天黑漆漆的，只有院门口的两个灯笼亮着。他想起当初封了贝勒，赐了府邸的时候。 那会他还在宫里的阿哥所住着，但他的府邸却已经在修缮中了。他偶尔会来看看，也曾走到这个院门口。当时工部的人告诉他这是后院里最好的一处院子，也是他将来福晋住的地方。 当时选秀结果还没出来，他还不知道他未来的福晋是谁。但他心里还是憧憬过的。希望皇阿玛给他赐一个家世背景不错，性情温和的福晋。 十七岁就被封贝勒，算是兄弟们中最早的了。他以为是皇阿玛看重他，喜欢他，也就理所当然的认为福晋肯定也会赐一个好的。 结果圣旨却给了他当头一棒！皇阿玛竟然给他赐了个无父无母的福晋！这便是在民间，富贵人家都不会愿意给儿子娶这家的女子当嫡妻！ 那道指婚圣旨让他清醒了许多，也让他对还未过门的福晋没有任何期待，甚至心里还生出了几分厌恶！后来福晋进府了，长得很漂亮，性情也还不错。他也从最开始的不喜，到不知不觉中放下了那份成见，慢慢地对福晋越来越宠爱。 后来福晋给他生了长子，两人的感情也越来越好。他自认为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比其他兄弟和福晋之间的感情都要好。因为宠爱福晋，他踏足后院其他女人屋里的次数可以说屈指可数。 这样举案齐眉，夫妻恩爱的日子他心里是很喜欢的。也希望两人能一直这样走下去。 可老天爷是看不得他过得快活些么！为什么要让小福晋遭受这些痛苦！本来这一胎就怀得辛苦。从最早发现有孕纠结要不要，到严重的反应期，再到这两个月的腿抽筋，睡不安稳，浮肿等等各种艰难。他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本以为生产后就能好好的给小福晋调养身子，谁知…… 八爷越想越心痛，越想越难过，恨不得冲着老天大吼两声，让它别这么折磨人！ 赵仁宽见八爷站着出神了好一会儿，不得不出声提醒道：“贝勒爷，夜深了，该歇息了。明日一早您还得进宫呢。” “嗯。”八爷点点头，把那些纷乱的思绪压在了心底，抬脚跨进了院子。他不相信老天会这么残忍的对小福晋。他要打起精神来，一定会让小福晋醒过来的！ 第385章 依旧留宿正院 八爷进了屋，见肖嬷嬷和春桃、夏莲、秋梨和冬梅都在。这是池小河大婚进府时从安亲王府带来的奴婢。准确点说，这都是郭络罗氏的额娘留给她的忠仆。 “福晋可有动静？”八爷问道。 肖嬷嬷摇了摇头，春桃等人红着眼眶没说话。八爷其实心里知道是这么个结果，但心里总是抱着一丝希望的。 “贝勒爷今晚要留宿么？”肖嬷嬷问了一句。毕竟池小河这个症状别说侍寝了，连话都不能说。所以她想着八爷可能不会留宿，免得徒增难过。 八爷的神色很是疲惫，听了肖嬷嬷的话，他只是点了点头，便没多说什么了。 屋里伺候的一向是春桃和夏莲两人，于是肖嬷嬷便和秋梨、冬梅退了出去，又叫人送了热水来，好方便八爷洗漱。 八爷坐着泡脚的时候，眼睛不由向床上瞟了两眼。以前他在这里留宿时，常和池小河一块儿泡脚。两人一个人一个木盆，对坐着。池小河的脚很好看，皮肤白皙，脚趾圆润。有时候她会调皮的把脚伸进他的盆里捣乱，他便会用自己的脚夹住那只作怪的脚，然后故意去蹭她的脚板心，就能听到她娇笑着求饶！ 还记得池小河第一次把脚伸过来的时候还惊到他了，因为这实在是不合规矩的举动，甚至可以说有些轻浮了。但当她用白皙小巧的脚故意往他脚背撩水，还借机踩着使坏时，他一下就笑了起来。在外人面前，她是端庄的八福晋，但这活泼可爱的一面却只有他看到。 他心里知道，她敢这样对他，仗的就是他的宠爱。他心里其实是欢喜的。他喜欢小福晋对他不设防的这种状态。 然而，此刻，他却只能一个人在这泡脚了。 伺候八爷泡脚的是今日值夜的夏莲。她看见八爷对着床那边出神，鼻头一酸，差点没哭出来。她忙低下头，怕自己的失态让八爷看见。 刚刚八爷去送四福晋，她们几个人看着毫无反应的福晋都很难过。这会贝勒爷对福晋正是心疼的时候，本又宠得紧，肯定会每日来看福晋。可日子长了呢？不说福晋的身子会越来越差，只怕贝勒爷都会渐渐麻木，对福晋肯定慢慢就淡了。只要想想那个时候，她们都觉得心痛。但就像肖嬷嬷说的，这会两个阿哥都还小，福晋身边最可靠的就是她们几个人了。这个时候她们一定不能乱，要护好福晋。 “贝勒爷，水凉了，要再加热水么？”夏莲收回思绪看向还在愣神的八爷。 “啊，不必了。”八爷这才回过神来。 夏莲给八爷擦了脚，又伺候八爷宽衣，等八爷上了床，放下床帐，这才去收拾泡脚盆。 床上，八爷并没有立刻躺下。屋里的蜡烛还没熄，烛光透过床帐照进来微弱的光。八爷便用胳膊肘撑着身子，借着这光看了池小河好一会儿。 她的眉眼是舒展开的，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在微笑。她的呼吸声轻微而平稳，就跟睡熟了没有区别。八爷伸出手轻抚池小河的脸颊，手下的肌肤和记忆中一样的细腻。 “福晋，你其实只是睡着了，对么？”八爷轻声喃呢，“你梦里可有爷？有弘旺？还有你刚给爷生的小阿哥？” 身边的人儿当然不会给他任何回应，八爷心里发涩，微微闭眼在池小河的额头落下一吻。 床帐外的烛火熄灭了，屋里归于一片黑暗。八爷这才挨着池小河躺了下来，默默地握住身侧的手，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赵仁宽便来了正院准备叫八爷起床。这段日子虽说不用早朝，但因为八爷事多，早上依旧起得早。通常当朝阳升起的时候，八爷已经进宫了。 可今日值夜的夏莲却拦下了赵仁宽。 “我昨晚听着动静呢，贝勒爷怕是一宿没睡。这会估摸才睡没一会儿。赵公公要不就等贝勒爷自己醒吧。” 昨晚的事赵仁宽也是知道的。他跟着八爷从宫里回来，眼看着事情突变，也猜到八爷昨晚不可能睡的踏实。 别说八爷了，就是他们这些做奴才的都没睡安稳。福晋出事对整个八爷府来说都会造成影响，与他们这些奴才其实也是息息相关的。相信没有谁不会多想一想的。 “那我在这守着吧。一会儿贝勒爷醒了有我在就成。你去睡会儿吧。”赵仁宽道。 夏莲摇摇头，道：“一会儿贝勒爷起来了，我还是要伺候福晋洗漱的。” 赵仁宽本想说福晋都不会起来了，这洗漱还用和往常一样么？可他看了看夏莲的神色，最终只是点了点头，什么都没多说。 八爷也没睡多久。他心里记着事，不过半个时辰就叫起了。赵仁宽和夏莲忙进去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