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乾清宫里，康熙今日心情不错，特意留了太子和四爷、五爷还有八爷午膳，为了犒劳他们留守京城这几个月的辛苦。 除了太子经常有机会陪康熙用膳，其他皇子都是很难得才有这样的机会，因此留膳也是一种奖励和苏荣。对于八爷来说，长这么大，和康熙同桌用膳的次数真是一个手都不用就能数完。这会虽然面上沉稳，但心里还是激动的。 虽然多了四个人，但午膳并没有比平日多加菜。以皇帝的规制，一顿膳食的菜式其实是很丰盛的。康熙面前的长桌上摆着大大小小几十个碗碟，凉菜、热菜、汤羹都有，再多两个人也够！ 父子聚餐自然气氛要比平日商讨政务的时候要轻松的多。就连康熙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慈祥和蔼起来。太子还适时的凑趣所几句话，逗得康熙更加开心。 因为东岳庙修缮的差事办得好，康熙还特意敬了五爷和八爷一杯酒，这让八爷忍了又忍，都没能忍住嘴角的弧度变大。太子垂眸夹了一筷子菜，掩下眼里一闪而过的不屑。四爷则是八风不动，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午膳过后，康熙兴致不减，并未如往常一样午休，而是拉了四个儿子一起赏画。 他是一位兴趣爱好广泛的帝王，琴棋书画、骑马射箭、天文地理，可以说只要是他没有学过的，他都有兴趣去了解，去钻研。而皇子们为了投这个阿玛所号，几乎也都是文武全才，个个都有能拿得出手的技能。就是历史上有名的草包十爷，骑马射箭也是不差的。 所以这会说到赏画，除了打小长在慈宁宫的五爷皱了皱眉头，太子、四爷和八爷都神态自若。他们自身的书画水平就不差，在鉴赏一块上也有自己的见解，一会儿应对起来完全不怵。 李德全笑呵呵地去拿了康熙收藏的画来，还没来得及打开卷轴，殿外就有小太监进来通报说钟粹宫的奴才来有要事报！ 一听是佟贵妃那，李德全就停了手里的动作，等着康熙发话。 “叫他进来回话吧。”康熙道。他也没说让李德全继续还是收走，李德全便只好拿着画站在一旁候着。 因为康熙并未发话，太子几人也没有回避。 钟粹宫的小太监低着头进来先行了礼，这才回话道：“回万岁爷，贵妃娘娘刚诊出有了身孕，特让奴才来给万岁爷报喜！”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愣住了。说起来康熙如今正值壮年，后宫有嫔妃怀孕一点都不稀奇。但佟贵妃有孕，这就让人惊讶了！别说太子等人一时回不过神来，就是康熙自己都以为听错了！盯着那报喜的小太监半天没说话！ 第108章 焦虑 报喜的小太监半天没听到动静也不敢抬头，心里还在嘀咕，这大喜的事情，怎么万岁爷连个反应都没有？难道是高兴傻了？ 过了会儿，还是李德全先开的口，“奴才恭喜万岁爷！” 随着李德全的这一声，众人仿佛都才醒过神来。太子也连忙开始道喜，四爷、五爷和八爷，不管心里是什么想法，这会都是面带笑容的道喜。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了！”康熙微微勾了一下嘴角。 小太监这才微微抬头，笑道：“今儿贵妃娘娘请了惠妃娘娘、荣妃娘娘、德妃娘娘、宜妃娘娘一同商议端午宫宴的事。商讨完后便留了四位娘娘午膳，好一块儿品尝万岁爷昨儿赏给娘娘的海货。没曾想刚吃第一口，贵妃娘娘就呕吐不止。请了胡太医来看了才知道，原来贵妃娘娘是有了身孕！” 小太监口齿伶俐，不一会儿便把佟贵妃如何发现有喜的事说了个清清楚楚。报这样的喜讯一向讨得赏多。要不是他平日里看着机灵，今儿这机会还轮不上他。 事实也如此。康熙在听了他这番话，脸上的笑容又多了几分，立刻就让李德全赏了他一百两银子，还有装了金瓜子的一个大荷包。 “同你们娘娘说，朕一会儿便去看她。”康熙道。 “是，奴才这就回去传话！”小太监喜滋滋的揣着赏告退，太子几人也不打算留了。 “儿臣就不耽误皇阿玛看望贵妃娘娘了。明儿儿臣让太子妃也给贵妃娘娘道喜去！” “朕听说太子妃怀像不太好？”说到太子妃，康熙便想起来这个儿媳妇也是刚诊出有孕不久，便关切的问了一句。 “是，她刚开始有孕期反应，加上天热，吐得就有些厉害。”太子回道。 “让她想吃什么便去御膳房点。若是太严重，便让于太医来看看。”康熙道。 毓庆宫是没有自己的小厨房的。因为和乾清宫挨的近，向来都是从御膳房提膳的。康熙发这个话，可见是对太子妃很看重了！ 太子连忙谢恩，康熙这才放了几个儿子走。 出了乾清宫，四人对视了一眼，都笑了笑没说话。太子回了毓庆宫，而四爷、五爷和八爷则是出宫回府。 “最近这喜事有点扎堆啊！”出宫的路上，五爷突然似笑非笑的来了这么一句。 八爷看了他一眼，没吭声。四爷则淡淡道：“五弟也该努把力了。” 谁也没想到四爷会说这么一句！简直是往五爷身上扎刀了！八爷刚得了嫡子，四福晋也临产在即，就连太子妃都有了身孕，而五爷和五福晋不睦的事情几乎大家都知道。虽说他后院也有个得宠的格格，但至今也没个动静。 五爷瞪大了眼睛看着四爷，愣是被噎的半晌没说出句话。而八爷则是忍笑忍的辛苦。一直到出了宫门口，五爷与他们不同方向，独自回府，他这才笑了起来，对四爷道：“四哥，没想到你毒舌起来也是厉害啊！” 四爷嘴角微翘，道：“不是我毒舌，这事是能在宫里说的？再说了，皇阿玛添子，我们身为儿子的本就不该议论。” “这倒是。”八爷点头。四爷说的都是规矩。别看有些规矩刻板，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有些事情还真得讲规矩。就算大家对佟贵妃有孕这件事都生出不少想法，但为人子的确实没资格说父亲什么。 “咱们老实办差就好。”四爷又说了一句。 这便是提点了。八爷道了声谢，表示记在心里了。这种事情他们不适合掺和，也暂时没实力掺和。若是一个不小心卷入其中，弄不好把自己都得折进去！ 回了府，八爷独自一人在书房里想了会，觉得五爷说的其实没错。最近这喜事确实也太凑巧太多了些。不够想想今日乾清宫里康熙听闻佟贵妃有孕时的脸色，八爷又摇头笑了笑。 他皇阿玛对佟家这个母族优待，甚至民间流传出佟半朝的名声都不见生气，并不是真的想扶植佟家。否则，又怎么会在孝懿仁皇后薨逝的当日才册封皇后之位？上午册封，下午就薨逝，可以说是史上坐后位最短的人了！因为佟皇后当时还在病中，所以除了一道册封的圣旨，其它的一切礼仪规矩都没有完成。从某种意义上说，佟皇后其实都不算真正意义上的皇后。 后来佟家又送了女儿进宫，虽然封了贵妃，但有眼睛的都看得见，皇阿玛除了给她体面，是没有半分喜欢的。 说起来佟贵妃入宫的时间也不短了，满打满算怕是有十年，也是往三十走的人。之前那么多年肚子都没有动静，这不过是跟着南巡几个月就怀了，实在是耐人寻味。 就不知这要子嗣一事是佟贵妃自作主张，还是佟家受益。但不管哪一种，八爷心里都清楚，康熙对这个孩子并没有期待。 而对于他们这些成年皇子来说，佟贵妃有孕对他们也构不成威胁。还不到两个月的胎儿，能不能平安生产都不一定。就算能生产，儿子、女儿还各占一半几率。就算生了儿子，能不能平安长大又是个未知数！长大后是不是能讨皇阿玛的喜欢，依旧是个未知数！等到那时，他们在朝中都已经浸淫多年，要爵位有爵位，要实权有实权，根本不惧一个毛头小子！ 但八爷这么想，并不代表别人也这么想！ 回了毓庆宫的太子就显出与平日不同的焦虑来！ 太子妃刚有孕，佟贵妃也有了孕！算算日子，两人的时间竟是差不多！他是皇后嫡子，可佟家也是出了皇后的！若是佟贵妃这胎生个阿哥，会是新皇后么？ 中宫空置这件事曾被朝臣们提起过很多次。早几年康熙的借口是佟皇后薨逝不久，心里还难过。但这两年，便又说怕自己克妻，不愿再立后。坤宁宫也因此无人居住。 可对于太子来说，他从来不信这些说辞。都说康熙对赫舍里皇后深情，可后面不是一样还立了钮祜禄和佟家两位皇后么？ 第109章 风向标 小时候，太子对康熙是很信任的。所有的兄弟中，只有他是被康熙亲自带在身边教养。他读书习字都是康熙亲自启的蒙，生病在床也是康熙亲自喂药。那时候，他是所有兄弟羡慕的对象。不仅仅是因为他太子的身份，更多是因为康熙对他更多的疼爱！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这深宫里，一个没有额娘的孩子，即便身份尊贵，即便有阿玛的疼爱，日子一样不好过。 他从能听懂话开始，奶嬷嬷就时常告诉他要努力讨皇阿玛的开心。别看这会皇阿玛对他好，等以后日子久了，他对额娘的感情淡了，又有了更年轻漂亮的妃子，生了更多的孩子，对他的疼爱就会越来越少！ 奶嬷嬷是他额娘身边的人，也是额娘临死前亲自挑的。所以太子对他这个奶嬷嬷很信任，也很亲近。皇阿玛对他是疼爱，但皇阿玛不止他一个孩子。而奶嬷嬷却是他一个人的。当他夜半噩梦惊醒的时候，陪伴他最多的就是奶嬷嬷！ 所以他信奶嬷嬷的话，也把那些话都牢牢的记在了心里。每一次面对皇阿玛的时候，他都会把自己最好的一面表现出来，对皇阿玛教导的东西都努力做到完美。于是他这个太子便得到了越来越多的称赞！而对于一手抚养他长大的皇阿玛来说，也很骄傲有他这个儿子！ 但他从未放松过自己。因为在后来的许多年里，奶嬷嬷的话一点点的被印证。他的皇阿玛又有了新的皇后，后宫里又多了许多妃子。而他也有了越来越多的弟弟妹妹。皇阿玛陪伴他的时间也越来越少。虽然他还是太子，还是比别的兄弟更尊贵，皇阿玛对他也依旧满意，但他还是感受到很多东西开始慢慢不一样了。 “殿下，您昨日答应太子妃娘娘，今儿晚膳要等您一起的。”书房里，谢诚看着一直发呆情绪不对的太子，忍不住出声提醒了一句。 这会怕是整个后宫都传遍了佟贵妃有喜的事。作为贴身伺候了十几年的奴才，谢诚自然知道太子心里在焦虑什么。若是让太子继续一个人坐在这，只怕是要钻牛角尖。 虽说太子妃以前并不得太子喜欢，但自从有了身孕后，小两口的关系突飞猛进。而太子妃也确实担得起这个毓庆宫女主人的位置，很多时候她的劝慰不仅是安抚太子的情绪，也能给太子看清局势一些参考！这是毓庆宫其他女人做不到的。 所以，这会虽然不到晚膳的时辰，但谢诚还是觉得太子去太子妃那里坐坐更好。 发呆的太子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又看一眼面有忧色的谢诚，点了点头，并未拒绝这个提议。 谢诚心中松了口气，忙跟着太子去了正院。 此时的钟粹宫里是一片喜气洋洋。尤其是在康熙到来后，奴才们脸上的笑真是毫不掩饰。 佟贵妃作势要从软榻上起来行礼，康熙自然免了。见她一脸娇羞又喜悦的模样，眼里的神色不由淡了几分。只是他身为帝王，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不会让人轻易看出心思。所以佟贵妃压根没有察觉。 “既是有了身子，这些虚礼便免了。”康熙语气温和的道：“你如今这年纪才头一胎，朕到是担忧多过惊喜。今儿胡太医来是怎么说的？” 听了康熙这话，佟贵妃心里更熨帖了，道：“万岁爷尽管放心，胡太医说臣妾胎像稳固，一切都好。” “那便好！”康熙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又道：“虽是如此，你还是得好好养着。这头三个月最是要小心，操劳不得。朕看端午宫宴和之后的宫务，你就都交给四妃吧。” “臣妾也正是这么想的。”佟贵妃温顺的笑道：“平日里其实也是她们帮臣妾良多，这些事情交给她们操持错不了。” 见她并不非要抓着手中的权力，康熙的神色更温和了几分，又温言细语的说了不少关切的话，直说得佟贵妃都要受宠若惊起来，康熙才说还有奏折要批阅，这才离开。 康熙的举动就是这后宫里的风向标。得知佟贵妃有喜的消息，大家都盯着康熙接下来的反应。见他很快就去钟粹宫探望，又坐了个把时辰才出来，又让人赏了不少东西，大家心里便都有了自己的想法。 晚上八爷照例来池小河这里用晚膳和逗包包，顺嘴便把佟贵妃有喜的事情说了。 池小河满月后是要带着包包请安的。按规矩，佟贵妃那里也是要去的。所以佟贵妃如今的情况，八爷肯定是要提前告知的。 “爷说佟贵妃有孕了？”池小河也是一样的震惊！但她惊讶的点同八爷他们不一样，她是记得历史上这位佟贵妃并未生育过！当然，也许有过小产，但是没有记载也未可知。 “是不是很意外？”八爷笑了一下，道：“今儿皇阿玛惊讶的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八爷这句话就耐人寻味了。 佟贵妃是康熙的女人，这次南巡还带在身边了的。有没有侍寝过，康熙心里应该很清楚。只要侍寝过，又没有被赐避子汤，那有身孕就不是件惊讶的事！ 可偏偏康熙惊讶了！而且池小河相信，不仅是康熙惊讶，怕是知道这个消息的人都要惊讶！毕竟佟贵妃进宫十年都未有孕，在大家看来，她今后也应该不会有身孕才对。 “那咱们是不是要送份贺礼进宫？”池小河问道。这是她想到的第二个问题。贵妃有喜可是大喜事，和一般的什么嫔啊，答应的有喜是不同的。 “那是自然。”八爷点头，“今儿我在乾清宫是亲耳听见钟粹宫的小太监来报喜的。” “那臣妾明日就让管嬷嬷准备一份贺礼，爷让人送进宫去。”池小河道。想了想，她又道：“爷这几日可有给额娘请安？臣妾觉得您明日进宫去看看额娘。” 八爷看她认真的模样，突然就笑了一下，摸了摸她的脸颊，点头道：“嗯，爷明日去看额娘。福晋不必担心。贵妃娘娘这会只是有孕而已。” 第110章 良妃的心愿 第二日去钟粹宫贺喜的人就多了。佟贵妃如今是后宫之首，除了四妃送了贺礼来，其他嫔妃得到消息也都来道喜。 当然，佟贵妃不是什么人都见的。她如今身子金贵，很多位分低下的答应、常在来贺喜，根本连佟贵妃的人都见不到。但慈宁宫太后身边的嬷嬷来，佟贵妃却是连忙让人请进了里间。 “太后娘娘昨儿得知喜讯，高兴的在佛前念了好一会儿经呢！” 太后娘娘虽是出身蒙古，连汉话都说的不利索。但身边这位虞嬷嬷却是小选进宫的内务府包衣出身。早年间是在太皇太后身边伺候的，后来是太皇太后看太后身边贴身的人不给力，这才拨了过来。这位虞嬷嬷可是个人精，话说得让人听了就心里高兴。 “太后娘娘她老人家总是这么疼爱我们晚辈。”佟贵妃笑道：“嬷嬷回去还要劝劝她老人家，如今天热，这念经还是别太长时间，免得伤身。等我胎坐稳了，就给她老人家请安去！” “娘娘只要养好胎，太后娘娘就高兴。”虞嬷嬷让身后跟着的宫女上前，把手里抱着的盒子打开给佟贵妃看，“这些都是太后娘娘那里存了多年的好东西，让您孕期好好补身子。” 太后当年在后位的时候虽然不得宠，但一直被太皇太后护着，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好东西不少。这次让虞嬷嬷送来的都是些养生的好东西，即便是太医院里都不见得有的。 佟贵妃这下是真有些受宠若惊了，连连让虞嬷嬷回去帮她表达谢意。更是让身边的贴身大宫女一路把虞嬷嬷送出钟粹宫的大门。 八爷进宫看良妃的时候，良妃刚从钟粹宫回来。昨日惠妃一回储秀宫，就把佟贵妃有孕的事和她说了。 “额娘近来身子可还好？”八爷并不提这事，只关心良妃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