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错觉

    虎王的庞大身躯轻轻一纵，离开悬崖地面，越过了崖边的高大林木，轻而易举地便穿入云霄中，一道灿烂的月华披落在锋影身上，格外的炫目。

    乾天翘着二郎腿坐在虎王的尾巴上，一脸的惬意。对于乾天来说，虎王是这个世界上他唯一能够触摸得到的实体，许多年前又曾经有过几面之缘，也算得上是一位故交了，因此他的心情此时十分的复杂，有激动，也有兴奋，还掺杂着几分失落，激动的是终于有人（虎）能看到他了，兴奋的是见到了老友，而失落的则是万年被锁，这世上早已是物是人非了。

    虎王纵情的在云霄中穿梭着，速度不急不徐，一如他优雅的姿态，他的速度也一般的令人侧目，锋影只感觉自己仿若置身于云端，渐入仙境。

    “仙境？”锋影的心有些迷惑，虎王明明是妖兽啊，可他为什么会有身在仙境，与神为伍的感觉呢？

    “小子，你在想些什么呢？”乾天半躺半坐在虎王粗壮的尾巴上，翘着脚看向锋影，他早已把锋影的一举一动都看在了自己眼里。

    锋影淡淡笑一下，摇摇头说道：“其实没想什么，我只是忽然间有些许错觉而已。”

    “错觉？”乾天笑了笑，“其实这世上有些事，未必就一定是你的错觉，比如什么是神？什么又是妖？谁是好人，谁又是坏人？谁又能真正说得清道得明呢？”

    乾天的话似是而非，听起来似是粗理，但是细细品味，锋影又觉得他是话里有话，他隐隐约约知道乾天之所以沦落至此，跟神不无关系，但是究竟他们之间有怎样的瓜葛，谁也说不清，乾天不曾告诉过锋影，锋影也紧紧地缩起好奇心，不去打探，今天是乾天第一次跟锋影说这样的话，倒让锋影心里深埋的那点好奇又开始活泛起来。

    月华如水，静静地洒落在虎王和锋影身上，穿透了乾天的身体，落在虎王的尾巴尖端，若不是看到月光无法照耀到乾天，锋影几乎就要以为乾天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了。

    “是啊，究竟谁是好人谁又是坏人？没人说得清。”锋影苦笑一下，摇摇头，他又想起了自己的族人，想起久别不见的父亲母亲，想起为了家族隐忍埋伏在不知哪个门派的堂哥锋断，他强迫自己振奋精神，为了这些人，他必须打起精神来。

    “我说老乾，你就不要跟孩子说这样的话了，这世道究竟是怎样的，需要他们自己亲身去体会，他们的日子还长着呢，咱们俩，老喽！”虎王听到了身后两人的对话，头也不回朗声说道。

    “去去去，你才是老虎，我可没老！”乾天撅着胡子说道。

    虎王回过头看了看乾天，两个老友目光相交后，哈哈大笑起来。

    云端下是垂暮山脉，整个山系如同一条卧龙蜿蜒盘旋在海边地面上，锋影也说不清虎王究竟这样飞行了多久，忽然之间，他的眼睛被一丝亮光给吸引住了，这亮光绝不是月光，因为月亮就在他的身旁一直如影随形，这亮光有些金闪闪的，只有栗子大小，就在锋影他们身前几十丈远的地方，只不过这半空中的距离似乎和地面上的无法比拟，在看到金光之后，虎王又飞行了片刻，锋影才发现原来那亮光距离他们绝非几十丈那么远，因为这段时间过后，那距离根本就没有缩减多少。

    “虎王前辈，那亮光处，可是您所说的成妖之地？”锋影问道。

    “呵呵，孩子，你的眼光不错，那里正是成妖之地。”虎王笑着回答他。

    锋影皱着眉：“虎王前辈，我自方才便看到了那光亮，可一直到现在，光亮仍旧没有距离我们变得近一些，这倒是奇怪了。”

    “呵呵，你目前所能看到的光亮，距离我们还远着呢，我若是自己行走之时，不过片刻便到，可此时身上背负了你们，须为你们的安危打算，若我太快，你们是无法在我的背上呆住的，别急，再过一个时辰，我们就能到了。”虎王温和的笑着，一如一个长辈，他温和的样子与他的外貌一点都不相称。

    “唉，你也老啦，速度不及以前，不及以前啊！”乾天似乎又回忆起来什么，自从他遇到虎王之后，记忆力似乎大大的提升了，这让锋影从旁看在眼里，也十分的替他开心。

    “老乾，大江后浪推前浪，不服老不行啊，也许过不了多久，我虎王的位子也要让给某个儿孙了。”虎王呵呵笑着，他的声音极有穿透力，朗逸而温和，不怒自威，让锋影或多或少联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和祖父，记忆里他们便给了锋影这样的感觉——王者之气。

    身边的景致一直都是一模样的云雾，还有如影随形的月亮，亮光倒是越来越近了，虎王不时在云雾中上下穿行着，渐渐的，在锋影看来那亮光由栗子大小变为了西瓜大小，他知道目的地就要到了，锋影深呼吸一口，他微微闭目，沉淀了一下心神，重新睁开眼睛时，他的目光如星，闪耀着灿灿光辉，那光辉中，是坚毅，有沉着，也有难为人所察觉的渴望，是的，锋影如今已经把他所有的渴望深深的掩藏起来，不让任何人察觉得到，至少是在他的能力所及的范围内。

    当那团金光由西瓜大小变为两个西瓜大小，乃至更大时，虎王的身形开始下降，就着金光，锋影看清楚了成妖之地的外貌，那传闻中的成妖之地，居然是一棵树状的物体，枝桠纵横交错在金光中，若隐若现，而那发出金光的东西，似乎就隐藏在树状物体的正中心，锋影仔细的观察着，不知不觉，虎王已经降落到地面上了。

    “好了，就是这里。”虎王重新趴伏在地上，以便于锋影和乾天从他背上下来。

    锋影向虎王道谢，从其背上跳下，仔细的观察着身边的环境，这里是一片山顶的树林，到处生长着茂盛的树木，地面是坚硬的岩石，岩石与岩石之间的缝隙中，生长着锋影从未见过的野草，那些草的叶子，都是锯齿状的，十分奇特。

    这里虽然树木茂盛，但是却并没有阻碍住月光倾泻进来，因此锋影可以将周遭一览无余，让他觉得诧异的是，这里的树木似乎与他以往曾见过的大不相同，这里的树木似乎十分古老，古老到所有的树干都已经如铁如岩，在月华的照耀下，显得十分的清冷幽静，甚至还有一丝莫名的吸引力，引得锋影想要靠上前去，伸手摸一摸，幸而如今的锋影心神坚定，较之以往大大的不同，他连着深呼吸几口，克制住了这股莫名冲动。

    除了树木奇特，更让锋影感到好奇的是，这里既是成妖之地，之前在半空中他所见到的金光此刻竟然半点都不见了，整个林子里只有月光透过树木枝桠照到身上地上。

    虎王的身形在落地之后，忽地又变化了，比之之前在悬崖上，更为矮小，身形只比普通的猛虎大不了许多，这样一来，锋影心头忽然感觉到一阵轻松，他这才惊讶的发觉，原来虎王的威压竟是如此之巨。乾天自落地后，则不停的左右张望着，他的眼神中，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奇怪吧？”虎王呵呵笑着，他扭头望着锋影，“孩子，是否为了这里金光不再而奇怪呢？”

    锋影点点头：“前辈，此事却是奇怪，据我所知，光乃流动之物，无孔不入，无隙不出，怎地这里却是如此的怪异？”他一边说着，一边向林木深处打望，企图为自己的问题寻找到答案。

    “呵呵，这个问题，你已经不是第一个发问了，想当初我的父亲带我来这里成妖时，我比你的疑惑只大不小，时至今日，我仍旧无法解答这个问题，随我来吧。”虎王无奈的笑了笑，他并不因无法答出这个问题而觉得有什么尴尬，虎王的泰然自若，让锋影心中又生钦佩，如果虎王是人类，他绝对会是人类之中的王者。

    虎王脚步轻盈，落地无声，带着锋影和乾天在这奇林怪木之中穿梭着，渐渐地锋影发现，这一株株的古木，竟好似给人摆了一个迷魂阵，随着人的移动过，林木似乎也在静悄悄的发生方位的变化，那些树，竟好像是活物一般诡异，若无虎王带路，他此刻绝对已经迷失在这林木阵中了。

    “我说老虎，这林子恁般奇怪，我以前竟似曾经见过……”乾天一边走，一边嘀嘀咕咕的跟虎王唠叨着，他的手还不忘捋着自己的长眉。

    “呵呵，你这人，记性确实大不如前了，难道你忘了不成，我们第一次见面，打架，便是在这里，当时你闯入了这里，须知这里可是我们家族的禁地啊。”虎王呵呵笑着，随口说出两人的过往，口吻恬淡，不知为何，每次听这虎王开口说话，锋影总有一种心神空灵的感觉，只觉得这世上再无烦忧了，只剩下了恬淡和宁静。

    “也对，自从那一次……”乾天的声音渐渐低沉了下去，锋影听出他心头的不快，知道这位老人家是想起了伤心的往事，连他这样的高人都有伤心的过往啊，也许跟乾天所遭遇过的比起来，自己承受的东西实在是微乎其微的。

    就这样，虎王和乾天一边走，一边谈笑着，他们回忆着相识的过往，谈论着曾经发生在各自身上的事，而锋影就这样安静的跟随在这两位前辈身边，用心聆听着他们的话语，不知不觉间，他们就绕过了那片林木，到达一处开阔地带，这里像极了当初钢牙的虎穴，四周被树木枝桠围拢起来，只不过这个地方没有骚臭味，也没有山洞，地上长满了茸茸的碧绿小草，一块突兀的两人多高的岩石矗立在开阔地的中央，这块岩石在距离地面约莫半人高左右的地方分裂成了两半，当中似乎是空心一般，而就在那空心的地方，有一颗鸡蛋大小的金色光珠正悬在空气中，一股柔和的光亮正自那光珠里散发出来，透过了岩石顶部，直射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