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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填了F大的国际贸易系。”楼春雨面对妈妈的怒火,她不禁没有害怕,反而笑了出来。 这是梦里不曾发生过的一幕,妈妈没有生气,爸爸没有惊讶,她也并没有被斥责,因为她把志愿表交给了他们,让他们替她做了选择,她唯一做的就是照着家里人的意思,在志愿表上把爸妈念的学校和代码写下来。 这一次,她的决定果然惹怒了妈妈,在填志愿的时候,她想过自己做的决定会在家里掀起轩然大波,特别是一直觉得能左右她决定的爸妈,一定不能接受她的擅作主张,但是她却毫不犹豫地填了志愿。 她替自己做了一回主,家庭对来说是一个渴望又畏惧的森林,她在里面找到了归属感,也被它的阴影吞噬。她是孤军奋战的战士拖着残破的盔甲,在强大的恶龙面前,挥舞着火柴棍似的武器。 可以说,她连与之对抗的底气都没有,她没有收入来源,内心依然在对父母的权威的恐惧和自由的渴望中摇摆。 她从小扮演者一个好女儿、好孩子、好学生的角色,她听话,顺从,认真学习,但是她也没过地有多好。 18岁,她迟到的叛逆期突然就来了。 她觉得自己真可怜,明明已经成年了,站直身体的时候比妈妈还要高,她却一直在妈妈的影子下看这个世界。 楼春雨连躲避的念头都没有,她身体笔直如一颗纤细的竹子,目光无惧无畏地与妈妈对视。 她的姿态在说明她的态度,她不怕,也不在乎被打或是怎么样,她就是不改。 楼妈妈手中的扫帚抬起,又放下,楼爸爸远远地站着,没有劝阻的打算。 倒是楼春望看不下去:“妈,你别打姐姐,志愿又不是不能改。” “你报那种东西干嘛,你能找什么好工作,都是虚的,你就不听妈妈的话,你也让我们商量一下,你什么都不跟我们商量,你就报志愿了,你有本事了,你觉得你考得好,你就有出息。” 楼妈妈气还没消,本来情绪已经冷静了大半,结果被楼春雨叛逆的神情激起了怒火,她又高高举起扫帚,打在楼春雨的身上。 她这一棍,让这一屋子的人都没有预料到,等到竹棍打在楼春雨的大腿后侧,传来响亮的击打声,他们才反应过来。 被打到的地方传来火辣辣的疼,也打出了楼春雨的眼泪。 只是楼春雨硬咬着牙,没有吭声,眼泪流下来的时候悄无声息,泪水滴落在她的身前,被水泥地吸收,找不到痕迹。 她都不知道骨子里还有倔强这种东西,她以为自己这一生就是这样的了,而今天,她才知道一旦觉得自己是对的,就会生出勇气让她到死都要坚持这条路走下去。 她对未来充满了期待,哪怕跌跌撞撞,哪怕颠沛流离。 而她的爸妈为了避免她在社会上磕磕碰碰过的辛苦,先在她面前把路堵上了,美其名曰是为她好。 楼妈妈宁可她大声哭出声来,而不是这样一声不吭。 刚才一时冲冠的怒气消失于无形。楼妈妈把扫帚摆回门边的位置上。 “你以后别后悔,别哭着跟我们说知道错了让我们想办法。我们家没钱,也没什么本事,你如果选错了,耽误的是你一辈子,你要后悔了我们也帮不了你,你爸爸要是有点本事,我也不会这么要求你。”楼妈妈嘴巴上还是不饶人。 楼春雨轻声说:“你怎么知道我选的就有错,你有上过大学吗,你有出去找过工作吗,你一直说做老师好,做老师哪里好,是你做了老师,还是你听到老师对你说她的工作真的好。” “别说了,你妈妈都不准备打你了,你还要气你妈妈,你上楼去,好好想想怎么跟老师说,怎么把志愿表拿回来。”楼爸爸挡在楼春雨和楼妈妈之间。 “你凭什么说我会后悔,是我自己做的决定,对了错了我只会怪我自己,你替我做主,我一有个不顺利只会怪你,你觉得这样对我就是好吗?”其实楼春雨也本不想再说下去,只是她心里有很多很多话,已经如火山喷发之势挡也挡不住,她就是要说出来,要说给妈妈听。 “还有爸爸,你死心吧,我已经交给班主任了。改也改不了了。我无所谓,你们想去闹大你们去,学校出一个F大的学生校长不知道有多开心,是多么光荣的事情,别的家长求都求不得,你们却想改变主意,谁会信你们的。” “你……你……”楼妈妈扬起的手,只差一点点打在楼春雨的脸上。 楼春雨侧过头,说:“我觉得出去挺好的,最好一年见不到几次,这样你们还会想着我这个做女儿的好。还有你问弟弟,有个姐姐考了F大,是丢脸的么?” 楼春雨把话说完了,把家人的神情都记入心中。 她回到屋里,身后的门被重重关上,脑海是一片空白。手连握起的力气都没有,她甚至才意识到自己的下颚在打颤。 她埋首在桌子上,她在自己的手臂圈起来的小小世界里找到了安全感,她才放纵自己哭出声。 她的心中有一堵不可逾越的高墙在今天轰然倒塌,旧墙倒塌的那刻尘埃铺天盖地,她从自己的小世界里走出来,走到了外面的大世界,她的身虽然已经成长为了一个18岁的少女,但是她的心还是一个稚儿,她迈着踉踉跄跄的步伐,走出了艰难的一步,这一步,换来腿上的剧痛,也让她推倒了那堵高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