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2章我才是王1
四面八方,将她笼罩。 早前,他只是手下留情。 轮到真正的实力,别说一个凫风初蕾,纵然一万个凫风初蕾,也得灰飞烟灭。 她抬起头,盯着他。 他淡淡地:“放手!” 她牙齿咯咯发颤,却绝不松手。 “你要想不死,就扔掉这颗青铜树!” 她不但不放手,反而将青铜树抱得更紧。 这时候,她也已经明白了,所有秘密的关键,其实都在这颗青铜树里。父王将其放在书房最醒目的位置,并不是没有目的的。很可能,在湔山一战中,他因为强敌环饲,根本来不及,也不敢告知她这无上的机密,却希望她在以后的日子里,慢慢自行领悟。 直到现在,她终于顿悟,可是,已经太迟了。 他再上前一步。 “凫风初蕾,你还有唯一一个机会……” 她眼睁睁看着他。 “你若不想死,就去九黎!从此,永生永世再也不许离开九黎一步。” 九黎。 一个囚禁之地。 从此,她便成为那片土地上真正的俘虏。 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可是,最后,只能勉强坐起来。 他静静盯着她,在等她做最后的决定。 她忽然笑起来。 他一怔。 她的语气忽然轻松起来,神情之间,凌然有一种威严和肃穆。 “白衣天尊,你看清楚了,你脚下所站立的这片土地,是我的!” 她朗声道:“这世界上,早已没有了炎帝黄帝,也没有了共工,更没有了青阳公子和昌意公子。甚至颛顼大帝,他们,统统都已经成了过去。这土地,是我的!是我凫风初蕾的!我,才是这里的王……” 大神们争斗了几十万年,玉石俱焚,一个个灰飞烟灭,然后,终于把这片神奇而广袤的土地落在了她的手上。 她是那些无数战争和死亡里开出的花。 她在这个世界上塑造了全新的一切。 这世界,既不是炎帝的,也不是青阳昌意的,当然,更不是颛顼的。 她用金杖指着他,大笑:“这里的一草一木,全是我的!全是我凫风初蕾的!跟你们所有人都毫无干系!任何人胆敢前来毁灭,那就必须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至于九黎! 她目中有淡淡的轻蔑,至于九黎,谁会去九黎呢? 他因这淡淡的轻蔑,身上的杀机,更加浓郁了。 她也无所畏惧,准备着最后的一次还击——生命不止,战斗不止。 但凡还有一口气,也要挥出最后的一次搏斗。 他可能从未见过如此倔强的人类,死死瞪着她,缓缓抬起了手掌——凫风初蕾,既然你想死,那我就成全你! 她的神情也变得十分平静,微微闭着眼睛,只等待他致命一击的到来。 他再无犹豫,抬起手掌,她怀里的青铜树忽然远远飞了出去,可是,她并未再行追击。 紧接着飞出去的,还有她怀中的太阳神鸟金箔。 青铜树,瞬间融化成了一块绿色的废铁。 她眼睁睁地看着太阳神鸟金箔也即将融化,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忽然纵身扑上去,一把抓住了金箔,嘶声道:“这是我的……是我的……你不许弄坏我的东西……是我的……” 周山之巅,临死前的百里行暮说:初蕾,我把金箔给你。 那是上一代蜀王,对下一代蜀王的传承。 她不是窃位者颛顼,她是合理合法的现任鱼凫王。 他抬起的手掌,缓缓落下。 内心深处,竟然一阵悲戚。 他转身就走。 她坐在原地,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却还是嘶声大叫:“你不许辱及我父王的尸骨……我不许你那样做……否则,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你……我再也不会原谅你了……” 雪白的身影,早已远去。 一阵风来,凫风初蕾脸上热潮滚滚,她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鲜血还是眼泪。 朝阳很美,天空很蓝,白色的云朵就像一团团的棉花糖,随手一抓,便有软绵绵的甜蜜和洁净清芬。 凫风初蕾缓缓睁开双眼,看到前方一望无际的栈道,弯弯曲曲,迂回流转,随着脚下的滔滔江山,于山脉之间奔腾跳跃,不知流向遥远的何方。 那是褒斜道的千年古栈道。 江花流水,竹叶葱茏,她低头的时候,看到江水里自己摇晃的身影,支离破碎一般。 可是,却并不感到疼痛。 许久许久,她慢慢坐起来。 浑身,毫发无损,元气也都在,挥一挥手,甚至更胜以往。 可是,一颗心却空了。 绝非亲手埋葬百里行暮时那种悲哀绝望的空虚,而是再也不被人所爱后的心如死灰。 死去的人,还可以供我们在回忆之中,一遍一遍地体会昔日的温情甜蜜,以慰藉寂寞无助的人生。 可活着的人,除了伤害,再也无法留下任何的幻想和奢望。 很长时间里,她一直生活在一种极大的精神慰藉里,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处境,只要想起那个人,总还有一丝安慰。 可现在,她才知道,理想的破灭,比爱情的破灭更加恐怖。 本质上,他是她理想的寄托,而不仅仅只是爱情。 她独自在栈道上坐了很久很久。 江花,流水,一千年的顾影自怜。 她忽然觉得,人类其实真好——你想想,只得区区几十年的寿命,痛苦也罢,欢乐也罢,荣耀也罢,困苦也罢,其实,到头来,很快就会被彻底终结。 死亡,便意味着一切的结束。 若是无穷无尽的活着,那才是真正的悲哀和可怕。 原本空空的手里,忽然捏着一个东西。 好久,她才慢慢抬起手。 掌心里,是一个小小的玉瓶。 玉瓶之上,紧紧闭着眼睛的百里行暮,满头的蓝色发丝就像一根根晶莹的蓝丝草,栩栩如生,随时要迎着风跳跃似的。 “初蕾,只要你对着天空叫我的名字,我就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她不知道,自己以后还有没有再叫他的机会。 也许,永远也没有了吧? 就像过去那样,叫了无数次,他也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吧? 有声音远远传来:“少主……少主……” 她无声地笑起来,却低下头,双手捂住脸,擦干了所有的泪水。 抬起头时,已经平静无波。 委蛇站在她背后,焦虑不安:“少主,你怎么啦?没有受伤吧?” 她慢慢站起来,摇头。 她很高兴,第一眼见到的是委蛇,而不是别人,尤其不是涂山侯人。否则,被追问起来,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那可怜的双头蛇,根本就没有追问,只是满眼担忧地看着少主,目中满是同情和怜悯。 “昨夜,少主追击敌人而去,我们到处寻找少主,可是少主的速度太快,我们都失去了方向。启王子沿着褒斜道追了一阵,听得风声,往灵关一带去了,我也走错了方向,糊里糊涂在栈道上徘徊,幸好,终于找到了少主……” 她静静地听着,只是伸手,轻轻抚了抚这老伙计的双头。 千山万水,唯有它,不离不弃。 它忽然变了身形,不过三丈多的蛇躯平坦如一张大床。 “少主,让我驮你一阵吧。” 她真的跃上去,稳稳地坐下。 凡夫俗子,哪怕是坐在一条蟒蛇背上,也觉得自己好生渺小。 蟒蛇背上,张开了紫红色的轻纱,在下雨的时候,是天然的大伞,在晴天的时候,便是天然的遮阳伞。 那是在涂山之巅,百里行暮为它新换的轻纱,此后,它一直使用这轻纱,从未再变幻。 委蛇的速度也很慢,闲庭信步一般徜徉在江边花海。 可是,再美的风景,已经失去了欣赏的兴致。 这时候,才觉得疲倦,倦得几乎睁不开眼睛了。 她干脆环抱双手,躺在蛇背上,很快,便发出了轻微的呼吸之声,熟睡过去。 委蛇更加放慢了速度,就像散步一般,生怕惊扰了少主的梦。 它不知道,那是美梦还是噩梦。 就如白衣尊者一出现,它就分不清楚到底是好运还是厄运的降临。 从上午到傍晚。 凫风初蕾很少这样沉睡不起。 尤其是战争以来,睡觉几乎成了奢侈品,每每夜深人静,总是敌方攻城掠地,偷袭捣乱之时,就更加夜不能寐。于是,她只能白天睡觉。但白天也不能睡熟了,总是小憩一会儿,便每每被各种杂事惊醒。 这一次睡下,却长睡不起。 甚至,连梦都没有。 醒来时,已经夕阳西下。 竹林微风,大熊猫蠢笨的身影,一切,都是旧日模样,什么都没有改变。 她慢慢坐起来,凝望窗外,好一会儿,才慢慢走了出去。 临时行宫尽头,涂山侯人走来走去,不知已经在这条路上徘徊多长时间了。 听到声音,他蓦然回头,几步就走了过来,“初蕾……” 除了脸色有点苍白,她别无任何异状。 “初蕾,你没事吧?” 她摇摇头,若无其事:“昨夜以为是奸细,循声追去,别无发现。” 他松一口气,叹道:“我们可真真是草木皆兵了。我一直在担心,敌人不知道多么厉害,居然能一下就熄灭了全军营的火把。我还以为是白衣尊者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