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神/:琥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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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阶段,梁胥还没有完全觉醒,相当于附在人物身上,跟着人物走剧情。 当时为了追回黄莺,他追去黄莺朋友的游艇,旁边开趴体的人玩得正嗨,梁胥说,可不可以复婚,黄莺说,不行,梁胥说,你要我怎么做才肯同意,黄莺指着船下面的海水,那你跳下去吧。 也是一个冬天,海水,很深也很冷,他被捞上来的时候已经产生了濒死的幻觉,此后膝盖一直有隐痛,到死才肯结束。 再往后的每一次轮回,他都被控制,不得不完成这段剧情,以至于每一个迟暮之年,都必须忍受雨季傍晚从骨头里渗透出来的剧痛。 那可真疼啊。 刚开始捡回周幼里那段时间,梁胥有多恨她,后来他还是恨她,在她回归自己世界的那一世,他活到了五十岁,没有落下病根,却依然习惯在雨天用毯子裹住腿,他恨她带来的一切。 让他陷在那些短暂的回忆,浓烈又赤诚的爱意里面,全然无法抽离。 他梦到她太多次了,短暂的一个夏天用一生反复咀嚼,真和假难辨,于是好多年后幻想和真实混在了一起,像琥珀一样。 他又梦到周幼里了。 两个人分别坐上两艘船,隔着湖水。 她说,第一世你没有珍惜,凭什么让我回头。 梁胥说,我离不开你了。 她说,你爱上的究竟是什么,凭什么说你爱我。 梁胥举起手里的琥珀。 她把那颗琥珀拿在手心,树脂融化,发光,一圈一圈的白色漾开,最后有一只蚂蚁在她手心上爬。 小小的,黑色的蚂蚁,伸出触角,在她光洁的手心里点触。 “这就是你说的爱吗?” 梁胥睁开眼睛。 他的心骤然被攥住,周幼里不在身边。 起身,扶着柜门往外走,跌撞着停下,看到阳台的窗帘拉开了,她站在那里,留了个背影。 梁胥滞在原地。 依稀听到她在打电话,传来细小的声响,“晚点……我……过去……” 他转身回到房间。 十分钟以后周幼里回来,梁胥闭着眼睛,假装睡着。 她钻进被窝以后没有直接入睡,而是在注视中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颊。 刚刚从外面回来,手指冰冷,他顺势醒来,握住她的手,周幼里说,“吵到你了?” 梁胥把她抱到怀里。 “我们再来一次。” 她犹豫着说:“你明天不是要去上学吗?” “再做一次就睡”,声音沉入发梢,他继续吻她。 周幼里抓住他一路向下的手,“不行,这都几点了,明天回来再说。” 他再次抱她入怀。 用力的,将脸颊紧贴,交颈而卧,一直睁着眼睛。 周幼里说,“睡吧。” 梁胥说,“嗯。” “你在家等我,我明天早点回来。” 第二天,梁胥去上学,周幼里吃过中饭,回房收拾。 拿着手包,去小区外面拦的士,到达小区附近的巨型商圈,连排的建筑群外围,她在一家私人餐厅前停下。 那是一家预约制的餐厅。 装修风格为古雅中式,进门即见一座假山,水池里游着几尾红色的锦鲤,从悬空的玻璃通道上过去,包厢取的都是化用典故的名字。 她走进巫鹤告诉她的地点,推门,少年已经坐在那里了。 “不是下午两点?” 一身白衣的少年移动轮椅,从窗户到桌前,“我过来看看风景,没有特意等你。” 周幼里拉开座椅,包间里的四人桌并不大,两个人距离很近。 服务员带上门离去,她环视包厢环境后坐定,很快进入话题。 她说,“六月参加高考,第一个剧情点是大学军训,还有七个月的时间。” 巫鹤给她添茶。 一只苍白的手托举茶壶,因为行动不便,只能坐在原地。 水声混响,“我想,把时间定在新生报道的那一天。合体以后我成为真神,抹去他的记忆,让他完成剧情。” 巫鹤放下茶壶,放下手,放下衣襟,衣摆落上红木桌面。 她说:“昨天你说他的记忆抽离以后,需要用特殊的道具保存起来……” “现在不用了。” 他平视前方,看着周幼里笑笑,目光仿佛穿透了什么。 重复了一遍:“现在不用了。” 她被他看得悚然,不明所以,直到,手包的暗格里传来电流波动的声音。 “是的,不用了。” 梁胥的声音震得她脊柱发麻,周幼里大惊失色,惶然地倒出手包里的东西。 正在通话的手机落到桌面上,滚烫,电量几乎告罄,通话继续,“我在饭店门外。” 她以为他会勃然大怒,暴跳如雷,但,梁胥坐在周幼里旁边,举起杯盏,只是说:“好茶。” 自然而然融入到这场饭局里面,他品完茶以后又说:“你可以直接告诉我。” 露出了一种算得上是微笑的表情。 周幼里身体僵硬。 四年过去,巫鹤好像也停驻了时光,是少年面相,两个少年模样的男人面对着面,平静地对视,都只是露出温柔又疏离的笑容。 梁胥说:“我可以配合你们。” 巫鹤说:“我没有意见。” 慢慢偏过头,把视线落在周幼里身上,梁胥问她,“你觉得呢?” 她太惶然了,只觉得他过于镇定,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冉起一种非常不详的预感。 下意识握上他的手,梁胥脸上的笑意因此更甚,“你觉得呢?” 她几乎呆不下去了。 拉着梁胥起身,他被她拉动,走出了饭店。 对不起,没来由的,她想道歉,但她不知道怎么开口。 步行街天色正亮。 冬天的阳光罕见珍贵,人群聚集在公园的草坪上,有人摊开餐布,吃的是自制的饭团。 那些都离周幼里很遥远,旁边的建筑,花坛,走出饭店的台阶,她被梁胥揽住后腰,“小心。怎么不看路。” 不应该是这样的,她想。 他不应该这么平静的。 也不应该落入现在的境地,他甚至不应该知道这件事情。 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她不知道,她恐惧,不安,手足无措,根本来不及去想。 只是说,“我…” 梁胥把她带入怀里。 她说:“不要这样……” 他笑笑,“什么?” 她说:“不要笑……” 梁胥轻捧她脸颊,说“好”。 “也不要这样”,她带着哭腔回应他,“你生气,想骂我,就直接说,不要这样…求求你……” 他慢慢敛起上扬的嘴角。 “陪我走一走吧。” 真的只是在走。 长长的步行街,他牵着她的手,毫无芥蒂的样子,走到中式建筑群的末端,看到高耸的牌坊,又折返转身。 餐厅里陆续有人出来,她眼尖,看到角落里情侣在接吻,不知道为什么,刚刚平稳的心情又开始起伏,像突然被击中了一样。 “现在,可以说了吗?”她松开他的手。 梁胥和她一起站在牌坊的立柱下面,阴影遮挡下来,人的视线一暗。 他说,“你知道,按剧情,我要跟蒋茴上床,然后她怀孕,生小孩,叫做冯良,对吗?” 周幼里面色惨白,“你知道……” “他跟我说了。” 他再拉周幼里的手,周幼里快要站不住,从台阶上跌落下去。 他牢牢抱她到怀里,抬起她的下巴,“你不在意?” 还是笑的表情,周幼里觉得毛骨悚然,不安累积到现在几乎让她窒息,“我在意…但我…没有办法……” 他说:“你决定了就好。” “我真的没有办法”,周幼里试图解释,“梁胥,你知道吗……” “我在那边,过得并不好,你不懂的,你是主角,天之骄子,什么都是最好,但我在现实里一无所有,我真的一无所有。” “如果是在现实里碰上我,你不会愿意看我一眼,我……” 梁胥轻按她的嘴唇。 “别哭了。” 他用指腹擦去她的眼泪,从怀里拿出一盒药盒,“什么都听你的,我有最后一个要求。” 红白胶囊躺在塑料盒中心。 周幼里觉得自己疯了。 她太了解梁胥了,他不是那样引颈就戮的人,从来。他有心机,深谋远虑,善于绝地反击。如果他今天让她死,那么她弹出系统,一切重来。 所有一切都不作数。 但她还是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