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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嫡长子 第329节

    相反,急得应该是南宁伯才对。

    京城里三日之间,一侯一伯分别入狱,这个时候人们才发现,原来皇帝真的是要动真格的。

    与此同时这件事实在是大,其实除了官府里的人,便是那些私盐贩子,他们也是倒卖私盐的人吧?

    问题是这个年头,有多少盐商是不接触私盐的?如此一来却不知要杀多少人?

    这么下去,其实风暴会比想象中的大上许多……只是要钱,许多盐商还能忍受,可朝廷祭出刀要杀人,那就不一样了。

    大明除了两淮都转运盐使司,还有两浙等六个都转运盐使司,其他一些小地方则设盐课提举司。

    事情出在两淮,那么首先要查的自然就是扬州。

    永康侯、南宁伯已经入狱,这两位算不上什么硬骨头,锦衣卫自然也就拿得到名单。

    于是乎从京师到江南,一场严查私盐贩卖的抓捕活动正式开始。

    第三百六十五章 扬州!扬州!

    扬州码头来来往往热闹的很,文人墨客,商人士子在这里来来往往,口中说出的也不止是当地乡音,而是四面八方皆有。

    因扬州是京杭运河上重要的节点城市,许多外地人进京都要在这里落个脚。只要兜里的银子够,那总是要领略一下扬州风采的。

    两淮盐又是天下盐业之首,当地三大盐商颇为富庶,这些年下来,除了经营盐业,扬州城里的酒楼、赌坊、甚至是妓院也多多少少是他们的产业,至少是有股本。

    盐使邹澄被宣进京师之后,他们一直派人在探听消息。

    这些年朝廷在盐法上的政策一变再变,所以任何变动的可能性他们都非常关心。

    但近来形势却不好,京师的氛围微妙,码头上传递消息的各家人脚下频率都快了起来,脸上神情也越发紧张。

    明发圣旨啊,

    总归是要传遍天下的。

    听闻消息的盐商们如晴天霹雳,盐商行会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热闹过。

    所谓的三大盐商,此时也谈不上什么商界地位了,他们做得越大,被查处的可能性越大,毕竟要是不碰私盐,又怎么成为大盐商?

    屋子里的大小商人全都反复拍手,激烈讨论,吵吵闹闹的像是个菜市场。

    “……都冷静些!”

    一个头发里夹杂着白发的中年男人拍着桌子怒吼。

    此人名俞明泉,当日邹澄带着三大盐商拜访顾佐这个巡盐御史,他就在其中。

    “朝廷现如今缉查私盐,这样的灾祸难道是诸位在这里吵闹几声便能过去的吗?!”

    “俞老板!朝廷先前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如今突然传出这道旨意,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坐在两侧的大小老板都快急疯了。

    “是啊!只要明白症结所在,我等才好对症下药。在下曾听说,新君颇为贤明,每逢议政,大多都是与臣子商量,择善而从,仅有少数的几次才会独断专行。这次忽然缉盐,是不是有人说了什么?”

    俞明泉是当地有名的大盐商,家财过百万,但要他说清楚奉天殿里的事,那也是强人所难。

    “圣旨关系重大。朝廷不会随意拟定。且司礼监、六部等都一同行文,说明朝廷已经定了决心,他们高高在上,不知道下面的实际情况,但对于我等小民来说,这个时候也就是求条活路。”

    他眼神极为严肃的说:“我想,能成为老办法的办法说明还是管些用处的。不管朝廷如何下旨,事情总归是要下面的人来做。高坐衙堂的老爷不会细看每一桩案件。怎么查、怎么报,关键还在于在这里说话管用的那个官。”

    “阎王好过,小鬼难缠。皇城里的人我们都没有能说上话的本事,因而就是要对付好下面的小鬼。所以不管是要银子、要女人,只要咱们能做到的,这个时候也不要舍不得了。花些银子,重罪变轻罪,轻罪变无罪是最好。”

    “再有,各地收储私盐的人要全部撤回,谁的脖子硬,谁去顶风作案。”

    “最后,看看能不能找找上面的人。扬州这个地界也抓几个盐商,抄出的银两若是不够,咱们凑凑给补上,皇上和朝廷诸公看到了银子兴许能够满意,到那个时候再托人说说这些事过于激烈的坏处。让皇上能够就坡下驴,结束了这次缉盐,如此也就好了。”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自古以来就是如此。

    如果皇帝一封圣旨,所有人都老实办事,那治国就太容易了。

    现实是,每个环节上的每个人都有无数种可能。

    很多时候弊政改动不了,就是因为派去改弊政的人,他们也被‘俘获’了。

    如此一来,自然就是上下联合,想方设法混过去。

    俞明泉的办法,会馆里的各家老板还是认同的。

    先搞定来查案的人,

    随后也抓几个盐商,

    抄出一点银子,

    这样人家好交差,他们也能过关。

    到时候把‘成果’呈上去:陛下你看,我们抓了这些人,也有这些银子。

    反正大家一起把皇帝哄好,他难道在紫禁城里还能知道?

    所以说聪明人还是有的。

    要么说吏治是天下第一难题。

    正德元年六月十九日。

    锦衣卫北镇府司所属刑事所、南镇抚司所属内卫所两个千户分别抵达扬州。他们前者在明,后者在暗,分头行动,互不干扰。

    锦衣卫改组以后,又因五城兵马司而进行了扩充,同时为了查办要案,南、北抚司各增设了三个千户所。

    北镇抚司增设刑事所、治安所和特殊事务所,南镇抚司增设内卫所、档案司和秘密情报科。

    特殊事务所都是精锐,实际上成立它,是为了让他去办一些超敏感的案件。

    譬如说,和皇帝有特别关系的宗亲等案件。

    刑事所则是平时查办案件。

    朱厚照在锦衣卫推行一级管理一级的模式,副指挥使直接管理千户,千户由副指挥使自己选定,只需履行一个上报请求批准的程序即可。

    一般没有特别情况,朱厚照不会否定他的推荐。

    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放了一个人在管理北镇抚司这个位置上,就要给他这样的权限,让他能够掌控这支力量。

    如果你已经不放心这个人了,就不要让他在锦衣卫干活。

    此次扬州之行,就是这两个千户领衔,刑事所自然负责办案。

    而内卫所即内部安全保卫,实际上带有一些维稳的性质,它的职责便是利用各处安插的人员,尽量提前摸排到一些不稳定因素。

    虽然说几个商人掀不起什么风浪,

    但是这次案子不小,内卫所力量先期到达预定位置,这也是应该要做的。

    此外这两个千户所分属两个镇府司,而两个镇府司之间,也就是毛语文和韩子仁之间实际上存在某种竞争。

    皇帝故意提起韩子仁就是这个目的,干得好的成为锦衣卫指挥使,没有什么专门的‘指挥使接班人’。

    这就让刑事所和内卫所的人也都有个顾虑,即你做的事情,万一没搞好,很有可能就给对方告上去了。

    刑事所千户为叶瞰,二十来岁,年纪不大,是毛语文一直任用、提拔起来的人。

    内卫所千户是个读书人出身,是韩子仁原先的朋友,名为骆承林。

    圣旨如何交代他们是非常清楚的。

    骆承林低调入扬州,谁也没去找,

    内卫所就是要当好暗中的那只眼睛。

    所以他一身便服,似百姓模样,就是住也是住简易的客栈。

    只不过客栈的老板有些特别,他在确认四周无人时转进了骆承林的房间,跪下就说:“下官贺谷见过骆千户。”

    骆承林是个长得特别漂亮的男人,甚至有股阴柔气,他读书只读到秀才,举人是实在考不中,后来就跟着自己那高升的朋友在锦衣卫里讨饭吃。

    “若本官所料不错,圣旨已经提前到了扬州。贺总旗,近来扬州各处可有什么异动?”

    掌柜模样的贺谷点头说:“有的。扬州有个盐商会馆,已经成立了几十年,近几日他们时常聚首,暗中相商。可惜属下无能,没能安插人到会馆的里面,他们对谈的内容也就无法掌握。”

    骆承林抓着杯子轻轻摩挲,“南镇抚司改组后时间本就不长,扬州也是今年正月才开始布局,你能在此处稳下来已经不错了。盐商会馆里想必都是身价不菲的人,安插不进人也可以理解。”

    贺谷大喜,他没想到还会有这么体贴的上官。

    只不过骆承林的话还没讲话,他似乎也有些高兴早了,

    “但是圣旨已经下了,本官也来到了扬州。这也就意味着,皇上随时可能宣韩副使入宫禀报此处情形,到时候韩副使说不出什么东西来,陛下想必不会轻饶了他,自然的,他也不会轻饶了我这个属下,我也没有办法,只能杀鸡儆猴,让你们也知道圣旨不可违。”

    “骆千户哪里的话,属下等绝不会违背圣旨!”

    “这句话要用行动证明的。尤其锦衣卫历来是北镇抚司出尽风头,这是韩副使一块心病,所以这次扬州案,务必要办得漂亮,这是关乎脑袋的大事。当然,本官说要快,不是说瞎干,内卫所的事情有些特别,不能够让人察觉我们的存在,所以还是要注意暗中行事。”

    贺谷已经被扶了起来,他拱手作揖,“请骆千户吩咐!”

    “内卫所要确保的是没有人能够挑动起恶性事件。尤其在开始抓人的时候一定要注意,本官带的人近期会分头入城,到时候各家盐商都要盯好。你就负责扬州城内的消息传递,任何风吹草动都要第一时间向本官禀报。”

    “是!”

    “……也包括刑事所的人行事。”

    贺谷听得明明白白,但他没有多问。

    南镇抚司要出头,有两个办法,一个自己干的好,一个说对方干得差。

    这种设置有时候确实容易让他们相互之间扯后腿。

    但同时也是相互监督的手段。

    任何事都是有好有坏,从来没有一劳永逸的办法。

    朱厚照难道不知道自己派出去的人会被‘糖衣炮弹’所击倒吗?这是官场上的基本常识,哪里需要去想。

    另外一边。

    刑事所千户叶瞰则是骑着马进的扬州城,

    他一来扬州的商业都凋敝了几分,便是因为坊间已经流传,朝廷这次是要痛下杀手。

    叶瞰首先去了两淮都转运盐使司,这个运司除了邹澄,还有其僚属达几十人之多。

    邹澄非要装疯卖傻,皇帝都懒得理他,直接定了死罪,所以他的罪状其实不清不楚,这就使得运司里的这些僚属究竟有没有参与私盐贩卖变得不清不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