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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尖摩擦纸张的书写声音几乎跟话语并行。【如果开了这个口子,吸血鬼的数量想必会越来越多,我理解没有相伴之人的痛苦,但必须加以限制,也要跟约瑟他们谈谈。】 【万一,他们的‘后代’中有人犯下罪责,至少,我不希望是民众和教会去审判他们,歌洛仙的事情最好在歌洛仙内部就能解决。】 【……兰德尔能不能胜任呢。】 房间中,面目平静的少年在声音说出最后一句话时有了一瞬间的表情变化,介于厌恶和无可奈何之间,但很快再次归于嘴角上挑的柔和。 这些记录般的话语,房间里的人已经听上过无数遍,他能够记住里面每一个字,每句话的语气、停顿,词句中蕴含的感情,还有那些没有通过话语表达出的东西。 原本沉浸在宁静氛围下的银发少年听到相隔不远处的突兀地响起一阵惶恐的惊叫。 他没有因为突然地打扰而被激怒,而是再次扬起嘴角,探出身体把影石盘上的青金琉璃取下,但在取下之前,少年听到水晶中最后的一段话: 【记忆原本应该储存在哪里呢。】 【应该,是脑吧。】 不同于其他独角戏般的语音,这段声音是一场对话,被询问的人有一副低沉沙哑的嗓音。 【意志是记忆的载体,而恶魔没有第三要素,因此在人类成为吸血鬼后,他们储存记忆的‘器官’也跟着改变了,变成了……】 ——。 少年没有等待这段话被完整说出就拿下水晶,珍而重之地放回盒中,在那之后,他屈起手指一敲,桌上的影石盘应声变成了碎片。 “带过来了?”他像在向虚空发问,其实是冲着一直等候在门外的人。 “是,殿下。”眼上缠着黑布的男人无声推开/房间的门,站在一侧等待自己的主人走出后跟在侧后方。 装满青金琉璃的盒子被恶魔之眼的血系始祖赫尔·弗里亚基诺捧在手里,就像一个孩子拿着自己最珍贵的宝物盒。弗里亚基诺显然心情很好,边走边在哼着不知名的歌谣,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叫声所在的地下室,这动静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没有停歇。 地下室没有冰窖那么阴冷,但依然透着腐朽气息,灰黑的石头地面跟墙壁让本就没有光亮的这里一片漆黑,不过也无所谓,这些人都不需要照明。 “你太吵了,奥托克。” 弗里亚基诺眼中带笑地看着被束缚在房间中央的石台上的男人,毫不客气地指责道:“你是想把博纳塞拉们招来吗?帕托现在到处都是他们的眼线,像赶不走的苍蝇一样烦人。” 听到弗里亚基诺的声音,被刻着魔法符文的锁链缚在石台上的奥托克挣扎地更加厉害,但毫无用处,他挣脱不了这些锁链,“你想要干什么?!弗里亚基诺!放了我!” 随着银发少年走近,石台上有着年轻人外表的始祖声音越来越低,气势越来越小,像见到猫的老鼠,到了最后,待弗里亚基诺来到石台边上伸出手,奥托克盯着这只手,嗓音发颤道:“你、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他红色的瞳孔不断颤动,盯着弗里亚基诺的手想知道它会落在何处,而随着少年随意地把手搁在奥托克的肩头,后者惨叫一声,就像这只什么都没做的手硬生生扯下他的手臂一样。 “你为什么要这么害怕,克里斯,我没对你做什么啊。”弗里亚基诺微笑着叫了奥托克的名字,声音平缓。始祖的名字已经不为外人所知,只有偶尔才能从跟他们同样历史悠久的存在口中听到,可弗里亚基诺的亲近对奥托克来说绝不是好事。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奥托克的声音仔细听来带着已经难以忍受的哭腔,看他的外表虽然比弗里亚基诺要年长,但也只是个刚刚成年的年轻人,他成为吸血鬼的时候也许只有二十出头的年纪,若是由毫不知情的人来评判,无论怎样看,这个人软弱的气质都无法令人联想到他是五百年前屠杀人类、挑起人类和吸血鬼争端的罪魁祸首。 到底是因为他名不副实,还是说弗里亚基诺其实是比他更可怕的人呢。 银发少年轻声道:“不要误会,我把你唤醒真的只是希望你能出席这一回的血族集会,毕竟现在教会和猎人垂涎于世俗的权力,管理地下节点的事情只能依靠我们来操心啦。” 听了这话,奥托克的脸色好转了一些,将信将疑,“是、是这样吗。可我负责维护的是灰堡的节点,那里现在……啊,你是打算把我送到灰堡去对吗?” 灰堡是天使教会的大本营,一个吸血鬼去到那里绝不会好过,但奥托克却因为这个猜测而露出僵硬的笑容,“把我送去教会吧!我会向他们说出一切,我会忏悔!他们不应该忘记历史,明明是我们把恶魔赶出密督因的,明明是我们一直在守护这里的安宁,为什么到头来却都是教会和博纳塞拉的功劳?!忘记历史的人类该警醒了!” 弗里亚基诺听完奥托克的慷慨陈词,笑着凑近,“你睡太久了,克里斯,是睡糊涂了吗?在‘人类的历史’中就是没有吸血鬼的一席之地,我们跟恶魔一样都是该被铲除的对象,因为我们身体里有恶魔之血,吸血鬼不是人类。” 银发少年直起身体,绕着石台慢慢走了一圈,挑起嘴角,“虽然我很想知道你在那个新教宗面前说出所谓的‘真相’时,那帮麻衣木桩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但很遗憾,我不能把你送去灰堡。这种‘好事’怎么会轮得到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