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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尧很想救赵邦杰。为了救赵邦杰,便要用别人的命来换。谁的命不是命?他本以为自己找到了一条起死回生的妙计,没想到不过是一桩一命抵一命的孽债。 正当卫凌风、沈尧、许兴修三人沉默时,站在一旁的剑客却自告奋勇。他不顾劝阻,直接坐到赵邦杰身侧,还放下了手中长剑。他说:“四年前,盐枭马贼跑去了凉州交界,我和赵邦杰等人奉命追拿那帮恶徒,赵邦杰替我挡过一剑。我要还他一命。有劳诸位大夫。” 他盘腿而坐,双手搭在膝头,颇有关公刮骨疗伤的英雄气概。可惜沈尧并非再世华佗。沈尧撩起衣袍,跪坐在侧,叹道:“你不怕死?” 这人只说:“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沈尧一愣,又问:“阁下叫什么名字?” 那人回答:“狄安。” 沈尧点头:“狄少侠。” 狄安摇头:“粗人罢了。” *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酣畅睡梦之中,赵邦杰听见耳边有人在说:我能救他,他还有救。 赵邦杰想睁眼,却睁不开。他的身体被冰封了一样,一股股寒气不断往上窜,窜得他快要忘记如何运功调理内息。 他知道自己受了重伤。他唯恐自己成为一介废人,从此无法为段家效力,无法以“剑客”自居,这种浸入骨髓的惶恐让他罔顾一切疼痛,拼了命地睁大双眼。终于,昏黄的灯光洒进他的眼睛。他看到卫凌风低头望着他,许兴修侧身瞥他一眼,道:“《灵素心法》多少有些作用。小师弟,你别再说那是一本破书了。” 卫凌风一边为赵邦杰包扎伤口,一边问:“狄安现状如何?” 沈尧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性命保住了。但是……内功亏损,不晓得几年才能补回来。” 赵邦杰转眼望向狄安所在的位置。卫凌风似乎猜出他心中所想,当即解释道:“你可不能开口讲话,且先忍耐一时半会。谭百清伤了你的心房,挖走你一块肉,眼下还算不得大好。你没中毒,应当能为自己调息,再过半个月,便能恢复三四成的功力。” 蜡烛的暗光模糊不清,眨眼时留下重影。赵邦杰神情恍然,对着一盏蜡烛看了好一阵子,才想起自己在流光派时,被谭百清的两根手指抠走了心头一块肉。奇怪,那样严重的伤势,他怎么还能活下来?他不是顶尖高手,并没有神功护体。 他正想问,狄安为什么和他们在一起?狄安又怎么了?便听沈尧说:“方才,我真以为狄安要死了。幸好许师兄及时介入。许师兄,难道你也懂武功?” 许兴修道:“尽信书不如无书。《灵素心法》上说必须等到骨生肉,伤复原,真要等到那时候,狄安这条命,神仙也拉不回。” 沈尧太累了,仍不敢松懈。干脆握紧拳头,捏出嘎嘣声响,持续片刻,再接着低头做事:“大师兄说《灵素心法》救人,便要一命抵一命……” 许兴修打断他的话:“你和卫凌风都该躺下来歇息。” 天色渐亮,远方晨曦微露,许兴修嗓音沙哑,手搭在沈尧后背上拍了一下:“你去歇着,这里有我。” 眼前这情景好熟悉。沈尧忍不住说:“我想起来了,当初我们在安江城时,也是这样一忙一个通宵……不晓得黄半夏在哪儿,我那时候应当把他留在安江城。” 许兴修不假思索道:“忘了告诉你,黄半夏被楚开容找到了。” 沈尧道:“楚开容?那不正好吗?改明儿我就去问他要人……” 许兴修欲言又止。沈尧坐在一张桌子前,脑袋栽在桌面,话没讲完,人已经睡着。屋子里统共只有三把椅子。沈尧坐着的这一把椅子还没有靠背。他入睡后,肩膀斜歪着向一侧倒去,双腿压着长椅的边角处,眼看着就要往地上摔。 卫凌风伸手,正要扶他,奈何仅有一只手、一条腿能用,行动比平时慢了许多。 “砰”地一声,沈尧后背落地,硬生生把自己摔醒。 好在地上铺着毯子,沈尧没有再添新伤。他翻起衣裳,盖住脑袋,打了两个滚,滚到卫凌风的身边,揣着袖子继续睡,睡前还说:“许师兄,一刻钟后叫醒我。我头太痛了,痛得要裂,容我休息片刻,我便去熬药……” 没人叫他。 他一觉睡到深夜。 等他醒来,如临大敌般猛地坐起,狄安、柳青青和赵邦杰都能开口讲话了。这是天大的喜事,近日来发生的少数几件能令沈尧感到宽慰的事。 然而,卫凌风和许兴修的脸色都不大好。沈尧忙说:“来来来,你们赶紧睡。接下来都交给我。” 卫凌风却说:“无妨,我念书时,经常通宵达旦。一夜两夜对我而言,并无什么区别。” 沈尧坐在地上,左腿向上弯曲,手肘搭住膝盖,左手支住了下巴,也没说话,只是与卫凌风目光相接。卫凌风就对他说了实话:“起初我以为,《灵素心法》救人必然一死一伤。如今,狄安和赵邦杰性命无碍,都有好转迹象……我和许师弟,我们二人都担心……” 沈尧接话:“担心什么?” 卫凌风和许兴修都没开口。 柳青青忽然出声:“哈哈哈哈哈哈哈,他们自然是担心,小小的丹医派藏不住这本惊世秘籍。” 沈尧挠了一下头,喊道:“柳青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