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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拽了拽自己的衣襟:“我姑且拿来一用,放着不用,怪可惜的。” 他往前走了几步,喊道:“喂,段无痕,你还在吗?我要向你道谢。” 段无痕的声音从屋檐处传来:“我在房顶。” 沈尧沉默,迈下台阶。 彼时天空昏暗,暮色四合,青松绿树遮掩着房梁,周围美景浑然天成。段无痕拎着一壶酒,坐在一排水磨凿花的砖瓦之上。 明月初升,他仰头望月。 沈尧还没做声,卫凌风便道:“高处赏景,段兄好兴致。” 段无痕饮下一口酒,却说:“你也能上来吧。” 卫凌风绕回走廊:“我不会武功,更不会轻功。” 他朝沈尧招手:“时不待人。阿尧,你快随我回屋,我给你上药。” 沈尧因为这次中毒,在卫凌风面前没什么拘束,刚一进门,他就自行宽衣解带,晾出了后背。黄半夏第一眼瞅见沈尧的背部,“嗷”的一声惨叫出来,凄厉无比,活像被人挖了心肝。 沈尧抓了一下头发,猜测道:“污血流脓,很恶心吧?” 卫凌风一把扯开黄半夏,宽慰道:“像是冬日之景,白雪红梅,我瞧着并不恶心。” 沈尧听了他的话,蓦地嗤笑两声,摇头道:“指鹿为马。” 屋内的陈设一应俱全,帘帐都是青缎绣锦,桌上摆着一只金琉璃香炉,往外冒着安神香,袅袅如烟。沈尧拨弄着香炉,忽觉卫凌风指尖覆上来,他说:“我已在苏红叶身上试了十三种毒,最后一种,化解了他的花蕾散。” 第25章 故交 “十三种?”沈尧大惊失色,“你从哪儿弄来了十三种毒.药?” 卫凌风答非所问:“五毒派的弟子,自小都是药人,尝遍百草。他的状况与你不同,但也方便试药。” 沈尧仍是疑惑:“大师兄,你学过《毒经》吗?我小时候,曾经跟师父提过这本书,他老人家差点没把我骂死……” 卫凌风揽袖而坐:“药性与毒性相辅相成,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师父不许你看《毒经》,只是希望你把心思和时间都用在正道上。” 话没说完,他给沈尧涂药。 后背刺痛如火烧火燎,沈尧疼得额头冒汗,闷哼道:“段家的琼玉温凉膏,散结消肿,药性平和,碰到花蕾散……竟然是这么痛的!” 卫凌风分神告诉他:“这不是琼玉温凉膏,是我一早调配的川乌毒。” 沈尧正想询问“川乌毒”的配制方法,还有苏红叶现在怎么样了,奈何剧痛一阵接着一阵,他实在熬不住,脑袋朝下,趴倒在了桌上。 黄半夏立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只能呼唤道:“大哥?” 沈尧毫无反应。 黄半夏更是惶恐,焦虑如热锅上的蚂蚁:“大哥,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卫凌风回答:“他听不见了。” 黄半夏壮着胆子,试探沈尧的鼻息,只觉得他气若游丝,行将就木。 安江城闹瘟疫的那段时间,黄半夏承蒙沈尧的关照,嘴上叫他一声“大哥”,心中也敬他为大哥。然而两人旧情未叙,沈尧就只剩半条命了。 黄半夏颤抖如筛糠:“卫凌风,你不着急吗?” 卫凌风站起身,嘱咐道:“你好好照顾沈尧,别让除我之外的任何一人进屋。两个时辰后,我会带着解药回来。” 眼见卫凌风要走,黄半夏连忙拦住他:“慢着!卫凌风,你要去哪儿?” 卫凌风的身形翩然一晃,黄半夏连他的袖子都没捞到。 黄半夏目送卫凌风出门,听他解释道:“我去瞧瞧苏红叶。那人被关在段家地牢,还不知是死是活。” 段家地牢的入口狭窄,藏匿在花园的一处假山石洞之内。周围藤萝掩映,鸟语花香,倘若不是段无痕亲自带路,卫凌风也很难发现地牢的位置。 卫凌风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什么样的人,犯了什么罪,会被关押在地牢里?” 段无痕提着一盏灯笼,目不斜视:“地牢共有两层。第一层名叫静心狱……” 卫凌风随着段无痕穿过一条走廊。左右两侧都是落了锁的黑屋,透过半扇铁窗,卫凌风瞧见一位怀抱剑鞘的灰衣男子。那人双腿盘坐,像是正在冥想。 卫凌风脚步稍停,又听段无痕开口:“恃强凌弱、违反家规、走火入魔的段家弟子,都会被关进静心狱,少则一日,多则几年,方能窥见天日。” 他还说:“我幼年时,也曾进过静心狱。” 卫凌风缓慢抬头:“你待了几天?” 段无痕如实道:“十天。” 卫凌风试图拉开一扇铁门:“令尊教子之道,颇为严厉。” 灯笼的光芒黯淡微弱,段无痕的神情被埋没在阴影中:“玉不琢,不成器。教不严,师之惰。” 那扇铁门隔开了段家地牢的第一层与第二层。卫凌风似乎用尽了力气,却迟迟推不开。即便灯笼照不亮段无痕的那张脸,卫凌风也能察觉到段无痕审视的目光。 段无痕低声质问:“卫凌风,你何必?” 卫凌风将宽大的衣袖挽了几挽,谦恭道:“还望段兄,施以援手。” 段无痕甚至没抬胳膊,仅用了一点御剑之气,直接撞开沉重的铁门。刹那间,两人的视野骤亮。燎庭的火把悬挂于墙壁两侧,火星迸溅出“嘶嘶”声响,黑夜中的地牢,亦通明如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