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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没有。 跨出宫殿的时候他抬头望了望天,阳光绚烂到刺目。他抬手挡了挡眼睛,微眯起眼透过指缝看灼灼的光线,却觉得这阳光没有温度。 都说故国家乡的天永远是最好看的,怎么他就觉得还不如秦国的好呢。 幼时颜妃将他抱在膝头讲故事的场面渐渐淡去,变成姬越在榻上拥着他笑语:“卫小敛,你这么个宝贝,他们不珍惜,孤可舍不得放手。” 卫敛无声笑了下。 他的心不在楚国了。 十九载深藏于寒潭冷窖,不及姬越予他无尽热忱,一年光芒。 华鄄殿。 楚王早已收到消息,得知公子敛今日出现在城门口,一时摸不清状况,只在殿中候其觐见。 两旁坐着李夫人与吴姬,还有闻讯而来的卫焦。 李夫人是太子焦的生母,靠着儿子从姬抬成了夫人,但年长后便渐渐失宠,至今连个妃位都挣不到。 不过她有太子傍身,亦无人敢笑话她。眼下做不成王后,等太子登基,她可以做王太后。 卫焦在楚王十七个子嗣中排行第三,他能当太子,不是因为他有多聪明能干,而是另外那些公子行事更加荒诞。 楚国传到楚王这一代,已经是好苗子没几根,有也都被害死了,净留些歪瓜裂枣。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个好逸恶劳的父亲,儿子们也都平庸无奇,恶习满满。为国为民的责任和义务没承担起半点,纨绔子弟的骄奢与狂妄是学了个淋漓尽致。 卫焦算是唯一还带脑子出生的。 但是智商也不太高。 低卫敛一大截和低卫敛无数截,在卫敛眼里着实没有区别。 楚王已经年逾五十,身边的李夫人也已是四十上下的年纪,再精心保养也难掩眼角细纹。倒是吴姬,今年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还没有卫敛大,青葱水嫩娇艳无比,也难怪楚王愿花重金为她打造金莲台。 卫敛赴秦的时候,吴姬还没有进宫,对这位从秦国回来的质子她本来也并无兴趣——楚王那些个儿子她都见过了,个个都是扶不起的阿斗,这个送出去的还能有多出息? 只是现在楚王对她正在兴头上,哪儿都要带着她,才顺势一睹这位七公子的模样罢了。 吴姬百无聊赖地眼睛四处乱瞄,忽闻一阵环佩伶仃声,抬眼见了入殿的人,双眸霎时就呆了。 ……那姿容惊艳、眉目清冷、俊美无俦的神仙人物是谁? 公子敛么? 吴姬看了看身边臃肿发福的楚王,不敢相信是这个爹生的。 她又看了看一旁样貌平凡的太子,不敢相信是一个爹生的。 “父王。”卫敛步入大殿,微微躬身一礼,不等楚王说话就径直起身了。 吴姬觉得自己耳朵要怀孕了。 这种声音好听、长得好看、气质还出尘的公子,楚王是猪油蒙了心吗为什么要把他送出去! 转念一想,可能是因为只有这位拿得出手罢…… 楚王一个“免”字还没出口,就见卫敛自己起了身,面色顿时一沉。 侧首看见自己新宠的姬妾也盯着卫敛看呆了眼,面色更沉。 他是不喜欢这个儿子的。楚王子嗣众多,卫敛根本就没有存在感,但卫敛赴秦临行前曾大逆不道地直呼他名讳,抨击他昏庸无道,这件事可让楚王印象深刻。 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 可那时卫敛是要送给秦王的礼物,楚王动不了他。如今这个逆子却自己灰溜溜回来了…… 卫焦看出楚王不悦,他惯会讨好父亲,立即出声喝道:“放肆!父王没叫你起来,你怎可擅自起身?七王弟去了趟秦国,连礼数都忘了吗?” 卫敛垂眼淡淡:“从未记住。” “你——”卫焦震惊。 他怎么敢在父王面前这样说话?! 卫焦能当上太子,很大一个原因就是他最会讨楚王开心。当其他兄弟都天天惹祸让父王烦心,他只要安安静静不添乱,什么也不做,零分也是满分答卷了。总比其他兄弟负的好。 全靠同胞衬托。 将讨好楚王视为掌权唯一手段的卫焦,无法想象世上竟还有人敢对父王如此猖狂。 卫焦本是想替楚王出气,可卫敛这般回击,反叫楚王更生气了——这个逆子真是一点儿没变,还是那么无法无天! 楚王强忍着一口气:“谁让你回来的?” 李夫人附耳轻声道:“陛下,依妾愚见,七公子应是被秦王赶回来的。”当初把七公子送去是为了两国和平,如今又打起来了,他可不就被送回来了么? 卫敛似笑非笑:“确实愚蠢。” 李夫人身子一抖。 距离这么远,她说的这么小声,公子敛是怎么听见的? 卫敛在楚国一向低调。他自幼便懂得韬光养晦,后来又有师傅那个预言,便一直收敛下去。整个楚国少有人知道他的厉害。 如今那预言已解决了,他又有底气,自然懒得虚与委蛇。 李夫人在深宫泡了二十多年,终日所见只有那一方天地,想的自然简单。浑然不知两国再次开战,质子根本不可能被好端端的送回来,质子人头被送回来还差不多。 卫焦见母亲被嘲讽,语气一沉:“七王弟,你真是变得无可理喻。父王,儿臣看七王弟如此不知礼,恐怕心已在秦人那边,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此番回来指不定是想当内奸,应该将他拿下,押入大牢,严加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