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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往前跑了一阵,果然又是一条灌满葛藤油的沟。众人只稍停了片刻,继续往前走。 李宴阳嘴闲了一早上,好像已经憋到极限了,大敌当前也要先叨叨够,“你说这要多少葛藤根才熬得了这么多葛藤油。” 林悦没见过葛藤根,就算知道也懒得搭理他。 李宴阳想了想,给自己找了台阶:“你应该没见过葛藤,嗯…就类似于南疆的水腥草,叶子又细又长,水仙花似的,地下的根特别粗,最细的也有小拇指……” “嘘——”林悦蓦地抬起头,“别叭叭了,你听!” 一阵类似狂风扫落叶的沙沙声由远及近,连绵不绝,越来越清晰。马群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开始躁动不安,红枣打了一个响鼻,嘶鸣着减慢了速度。 “不对劲。”林悦一边安抚地揉了揉红枣的头,一边回头大声道:“后阵变前阵,往后撤!” 郭青暴躁道:“什么妖风这么大!” 后阵的赤羽军变成了前阵,马力比青州军稍好,很快跑出了两里地。 只有林悦和李宴阳带着亲兵还留在原地探查。 沙沙声像是穿林而过的鬼魅,逐渐由一个方向扩散到了四面八方。仿佛整个树林都在簌簌发抖。 倘若是风,一定是掀翻屋宇的狂风。 林悦握着神臂弓的手忍不住战栗,这太骇人了。 郭青神叨叨地唰地一声拔出剑,却不知道要往哪里砍。他们在青州的山林里巡逻数年,从来没有遇见过能在树木密集的地方吹出这种架势的狂风。 可若说是风,怎么感觉不到,他定睛看了看,周围的人确实连头发丝都没动。 李宴阳似乎觉察到什么,对林悦说:“你先走,青州军交给你调配,先把大军带去安全的地方。” 林悦抱着弓有些愣,他脑子里全是戈壁上牛羊被飓风卷上天,然后摔成肉酱的情景。 “那你呢?”林悦问。 “我得看看到底是什么。”没等林悦拒绝,又快速道:“咱俩都不在可不成。大军需要人主持大局。” 林悦不会在这节骨眼跟他争,立刻掉转马头。忽然,郭青猛然瞪圆了双目,全身的血气像是褪尽了一般,目不转睛地望着前方惨白着脸说:“这、这是什么……” 林悦心李咯噔了一声:“什——” “快走!”李宴阳猛地抬手,枪杆狠狠往红枣屁股一抽。 红枣吃痛一声嚎,带着林悦蹿出去跑了。 李宴阳勒着马,狠狠一夹马腹,往左边去了。 不过片刻,他们方才停留的地方就换了天地,像是真有鬼魅作祟一般,原本青翠的树木转眼就卷了叶,再转眼便有烧黑的黑沫簌簌往下落。碗口粗的大树像是被什么东西吸了精魂似的,迅速变色,周身开始往外冒烟。 这既不是鬼也不是风,是一股强劲的热浪。 李宴阳找了一处地势稍微高点的山丘,驾马上去往远处一望,在炙热灼人的空气李顿时生了一身冷汗。 这股热波及的范围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原本生机勃勃的地方变成了浓烟萦绕的垂死之地,空中连一只鸟都没有。 他忽然明白了那些弯弯绕绕反复出现的深沟。伽来吙一开始就不是要引燃沟里的葛藤油,这手段太明显了。 他真正的目的是想让葛藤油缓慢蒸腾,散布在树林里,把整个树林都变成一个装满葛藤油的瓦罐。 届时只需要一把火,什么东西都能燃,别说人了,地底下的蚂蚁都能烤熟。 最重要的是,树林里的河道溪流和柔然人挖的沟渠纵横相通,里面全是葛藤油,他们没有可以补充的水源了。 这么高的温度,还没有水——五千大衍军此刻就是挂在烧烤架上的肉。 不愧是伽来吙,李宴阳靠着树跌坐在地,三两下褪了甲胄——这玩意儿如今穿在身上就像一块加热过的烙铁。 雪白的底衫很快被纷扬落下的灰烬爬满了,连呼吸间都满是呛人的沙砾烟尘。 “走吧。”李宴阳招呼亲兵,他把甲胄往马背上一甩,接着从前襟翻出一块黑布“把曲大夫的面巾给马缚上,虽然可能也不顶个鸟用。”他利索地在战马口鼻处打了个结,幸亏这面巾剪裁地够大,勉强能遮住。 十余人缓慢朝大军撤去的方向走,前进百步比出来时奔袭一夜还累。 腰不能挺直,因为随时都有可能遇上各种刁钻诡异的方位串来的火舌,空气里只剩窒息的热气,几步的功夫全身已经洗了回澡。 每走一步李宴阳就狠狠把枪往土里插,杀敌嗜血的长枪此刻纡尊降贵做了拐杖。更要命的是他当初臭美还矫情,取枪的时候嫌弃枪杆丑,不配他青州在世潘安的身份,硬是给渡了一层白铜。现在被火一烤,变成了一杆名副其实的“火焰枪”。 李宴阳身边烧着明火,心里还烧着一口肝火。这一天一夜屁事没干,就光逃命了。 伽来吙那老缺德的果然大手笔,偌大的森林说烧就烧,半点不心疼。 大火还在烧,面前的焦木一眼望不到头,李宴阳突然觉得他们可能真的要被这把火困死在这里。 他抹了一把汗,手里早就被燎了一串泡,已经磨破了,沾了咸湿的汗水痛得他一激灵。 李宴阳甩了甩头,觉得这样不成,到死可能都走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