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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玄心中担忧,直接便推开房门,唤出澄阳剑,亦御剑直直往后山去了。 他记得,那夜月色姣姣,月色浓得犹如轻纱一般笼罩在凌霜后山,缥缈而朦胧,他拂开遮眼的青竹,犹如凡间话本中误入仙境的一个凡夫。 他循着残存的剑气寻到了后山寒泉处,看到了他一生梦绕之景。 水青色的端正繁复衣袍零落地散在地上,冷泉清冽,林巉正赤身站在寒池中,氤氲的寒气萦绕着攀上林巉的脊背,往日里在外人面前时刻严正束起的墨发湿漉漉地随意贴在那人如玉般的脊背后,发尾垂至水中,如同在他腰下晕开一抹墨色。他肩上的水珠顺着他的脊背缓缓滚落而下,滑至腰窝处,又无痕地没入池中。 复玄被这场景惊得失了神,他站在青竹后,直愣愣地一动不动。 林巉略微侧过身,他的眉睫上沾染上些许水汽,那湿润之意冲淡了往日里经久不散的清寒,他的面容被寒泉洗出了些红晕,那抹红晕晕染至他的脖颈,甚至连下方锁骨处都被染上了些许。 寒气氤氲,摄人心魄。 是复玄从未见过的模样。 忽然间,原本平静的灵泉蓦地荡起一道寒意逼人的水墙,复玄还来不及反应,下一瞬,一只修长的手穿过水墙,紧紧地扣在了复玄的脖颈之上。 水墙破碎开来,四溅的水花雨一般落下来,模糊了他的视线。可复玄感受着林巉手上不断收紧的力度,依旧看清了林巉冰冷的眼神。 “昕白?”林巉似是没想到在一旁偷看的宵小竟是自己徒弟,他松开手,复玄顿时激烈地咳嗽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里?”林巉疑惑道。这个时辰他不是早就该休息了吗? 林巉的额发湿漉漉地贴在额间,他眉睫湿润,只披了一件白色外袍,被水一浸,根本就遮不住什么。复玄的脸色涨得通红,他不敢看林巉的眼睛,也不敢往林巉的身上看,只好低着头,结结巴巴道:“我……我担心师父,便未休息……看到师父回来后来了后山,怕……怕师父出了什么事……便……来了……” “无事,只是除祟染了些污秽而已。”林巉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头都快垂到地上去的徒弟,有些不知所以。他并未深究,想着可能是刚才自己的举动吓到他了,便放缓了些语调:“为师无碍,快回去休息吧。” 他看着复玄脖颈间的红痕,不由得有些心疼,他抬手摸了摸复玄的头:“抱歉,方才不知道是你,下手重了些。” 复玄被林巉摸得头顶瞬间冒出了两只耳尖有些略微黑意的雪白耳朵,他修为尚浅,心里一激动,耳朵还是会控制不住地冒出来扑棱两下。 林巉看着激动到冒出耳朵的复玄,不由得轻轻笑出了声。复玄抬头看向林巉,那双被水汽染得湿润润的眼睛中正承着温澈的笑意,周遭是如纱如姣如水的月色,复玄第一次清楚地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他觉得自己魔怔了。 只这一眼,便被摄了一生心魄。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里的,只记得往后的日子也没什么异样。他依旧寸步不离地跟在林巉身边,每次练剑时只要林巉在,他还是会故意挥错,只为让林巉责备一句,然后走到他的身边,握住他的手再教他一次。 这一切都与以往没什么不同。 直到那一夜,他被一个荒唐至极的梦惊醒,满心的惶恐无措。他下意识地捏紧了即使睡觉也从不离身的金铃,周遭寂静,他只听见自己胸口间如雷般的心跳。 那是他独身一人在沉寂的夜里,第一次终于感受到自己喷涌而出的心意。 复玄抱紧了身下的林巉,这些年来,他近乎苛刻地要求自己,让自己步步筹谋,谨慎克制,所为的也只不过是将来有一日能把自己挪出弟子的这个身份,像如今这样可以一腔情意尽数无拦,将林巉抱在自己怀里。 “师父,我什么都不想要。” “什么煞狼族,什么妖界,什么尊位,什么修为,我只觉烦扰。” “可我若不忍耐这些,便永远只是你身边的一个小徒弟,一无是处,永远只能被你护在身后。” 他摩挲着林巉还有些湿润的眼尾,哑声道:“我怎么甘心?” 每日峰顶挥剑三万次,他一次都未落下;在外历练,如何命悬一线他也未后退半步;甚至那年在灵渊秘境中受睚眦传承,浑身裂骨迸筋,血肉模糊,几乎只剩一副骨架子,他也未曾哼痛过半句。 他想快一点,他只是想快一点,快一点让自己强起来,快一点让自己能够护住那人,快一点让自己能够对那人再无隐瞒,倾诉心意。 “师父,我只要你。” “我只有你……” 第57章 以偿 复玄埋在林巉的肩上,那肩颈处浸上的一点湿意让林巉艰难地回过神来。他挣脱出双手,捧起复玄的脸,看见复玄满脸的泪痕,头疼地叹了一口气道:“怎么又哭了。” 这崽子什么都好,就是在自己面前娇气得很,磕着碰着哪里不说,但凡自己哪里态度神情不对了些许,一双眼里就包着泪了。林巉头疼得紧,可又毫无办法,每次训斥复玄他都一言不发,只是眼泪汪汪委屈地看着自己,活活把他看得心软,倒像是他做错了什么似的。 久而久之,林巉也就懒得管了,却没想到这如今竟报应到了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