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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老太太那儿回芳满庭后,绿菲笑道:“老太太今日虽仍不是很亲切,但也是个好兆头。” 芄兰道:“咱们公子这样好的人品,往后一定会更得老太太欢心的。” 傅明本想说,自己不是女子,不必邀宠,但思及自己的处境,便也不再多言。至少,如果掌家人看重自己,身边人也就不用跟着提心吊胆过日子了不是? 在下一次外出前,傅明赶着替纫兰将屏风绘好了。这一回,他画的是四幅一套的光阴流转图,春而夏而秋而冬,再一回首,又是一年春来。色彩简单,渐次变化,并非一眼可见的四季更迭,而是于细微处见时光。角落处题了一句诗: 万物静观皆自得,四时佳兴与人同。 纫兰喜欢至极,当即便在房里摆上了。 而此时,久雨初晴,夏日已深。 傅明再次带上白华出了门。 这回,他们趁早出了门,日头还未高升,草叶上露水仍在。街市上却已经热闹起来,卖面汤的、各色包点的、新鲜果蔬和水产的,最先吆喝起来,声音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将早市叫得一派生机盎然,开启了一天的澎湃热闹。 傅明在各个摊子前都停留了一会儿,打包了不少份早点,有豆粥、蒸饼、灌浆、炒鸡面、油炸果、四色馒头等,由白华拎了满满两手,傅明也没有空着,两人挟着一路的食物香气,在晨风习习中赶往慈幼局。 慈幼局尚未开饭,孩子们正在院里踢腿打拳,见傅明来了,哗地一下纷纷围上来,幸而有手中的早点替傅明解了围。 饭后,傅明带着孩子们读了一个时辰的《千字文》,讲了讲“墨悲丝染,诗赞羔羊”的典故。他只是用浅显的语言告诉了孩子们这两句是何含意,却没有效仿某位严父,趁机教育孩子们该如何如何。慈幼局的孩童,大多是生来被弃养的女童或者身有残疾的孩子,他们往后注定要活得更艰难。傅明父亲是他们中间较为幸运的一个,却也不过如此,而他有很多儿时玩伴,后来又如何了呢?未来无法掌控,他能做的,只是当下的关照,以及一些也许毫无裨益的祝福。 孙藏用在自己屋中招待傅明用午饭,饭后亲手为他煮了茶。 黑盏白汤,宛若跃入方寸之间的浩大山水。茶汤闻之香淡,品之先苦后甘,余香与回味持久不散。这一回,总算是偿了傅明念念不忘许久的一个心愿。 从慈幼局出来,天色尚早,傅明便提议逛逛再回,白华自然毫无异议。 二人入了市。虽天气炎热,但丝毫不影响商人摊贩们的热情。装载着冰雪冷元子、凉水荔枝膏、雪泡缩脾饮、紫苏饮等冷饮的推车穿行于人群之中,极受欢迎。傅明买了两碗凉水荔枝膏,色相如其名,玲珑剔透,白瓷碗中盛碎冰,乌梅肉和生姜汁等为之添彩添味,端在手里便打心里开始滋生凉意,津液则自舌底溢出。白华分得一碗,嗖嗖几口,直呼好吃。平日里虽然不是买不到,但主子赏的,尝起来便觉得格外沁人心脾。 吃完冷饮,傅明信步,发现路边有家玩具铺子,生意似乎很好,便打算进去看看,也许可以为纫兰和昭彦挑到一些有意思小物件。 店内客人颇多,伙计们有些忙不过来,和傅明几乎同时进来的还有一个带着丫鬟和侍卫的十四五岁模样儿的姑娘。迎上来的伙计不知该先招呼谁,傅明做了个请的手势,那伙计便开始殷勤招呼起那位姑娘,那姑娘向傅明点头微笑致谢便跟着伙计去了,傅明则自己观看挑选。 店内陈设繁多而不杂乱,有仿造的刀儿、枪儿、碟儿、罐儿等,也有打马象棋、悬丝狮豹、枝头傀儡等,还有水上浮、花瓜、种生等,琳琅满目,惹人流连。 那姑娘正在伙计的介绍下把玩着一个花瓜,便听旁边有人低语:“那不是傅家公子吗?许久不见他出门了呢!” “哪位傅家公子?” “还有哪位?傅尚书的侄儿,嫁入绥国公府的那位。” …… 放下花瓜,那姑娘示意伙计去招呼新进门的客人,自己则转身状似不经意地走到傅明身边,轻声道:“这位,原来就是大名鼎鼎的傅公子。” 傅明不知她如何认出自己,也不知她是何人,只是微微一笑,回道:“正是区区。” 姑娘却冷冷一笑:“堂堂男儿,竟也喜欢这些女子儿童玩耍的东西么?” 语气和话语都十分不客气,傅明察觉来者不善,便也不再多言,稍稍移开几步,不愿搭理对方。 谁知那姑娘却不肯放过傅明,主动挪步过来,“怎么,恼羞成怒了?虽然如今你已嫁为人婿,无须像个男人一样有所担当,但怎能不顾夫家颜面,出入这等场所?自己丢人现眼也就罢了,毕竟你名声向来并不如何,可你让外人怎样看姐夫,怎样看靳家?我姐姐若在世,靳府怎会有你的立足之地?” 姐夫?姐姐?傅明想了想,这位恐怕就是靳以亡妻娘家人了。她究竟是真的为靳家和自己姐姐打抱不平呢,还是别有心思? 既然是沾亲带故,傅明便还是稍加多言道:“多谢姑娘提醒,不过,玩具虽是女子儿童喜爱者多,但有些小玩意也并不简单,再者,莫要小看女子与孩童眼光。”傅明说完,便随手拿起两三样自己已经看上的东西去柜台结账了。 如此一来,却也没了游玩的心思,免得再遇上那位对自己很是不满的周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