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生存的第六天
日月轮转, 两人一路沿着东南方向而去, 翻越森林河流, 路上遇到的妖怪众多，善的，恶的, 也见识过人心的丑恶与善良。 脚下一寸一寸丈量过土地, 见的事情多了，鹤见翔也会混乱迷惘。他知道人类的温柔，知道妖怪的善；所以更加惊异于人性的丑恶，也更加震惊妖魔的可怖。 桔梗也不曾多说什么, 只是带着他去看, 去听，去感受更多。 她从小便在这个混乱的世道挣扎着生存, 和神社里抚育她的老巫女一起去除灵，去诛恶，见过了太多的惨状，也知道太多的温暖。她不想对鹤见翔说教, 单纯的话语的力量如何比得上亲身体会，亲身经历？ 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鹤见翔伸出手, 冰凉的雨滴在他手上绽放出漂亮的水花，鹤见翔一缩脖子, “好冷啊。” 战国的秋天也到了呢。 桔梗坐在茅草堆就的草棚里, 看着雨帘里不断打落的枯叶, 刷拉拉的掉了一地，转眼就被溅起泥水覆盖。 零落成泥碾作尘。 离感应到的地方越来越近，鹤见翔和桔梗一路越走越偏，直到最后完全看不见一点绿色，满目都是赤红色的地面和裸露的山石。秋天凉爽的感觉在这里丝毫感受不到，灼热的温度炙烤着这片空间，连温度都扭曲起来。 鹤见翔伸手抹去额上的汗，看着桔梗一身冰凉清爽实名表示一波羡慕。以他现在对力量的掌控无法做到她那般如臂指使，可自从开窍起来他对这方面的学习一日千里，稍加提点便能举一反三，连桔梗都不得不夸赞他在这方面的天赋。 “相比起理论的学习你现在所缺乏的是经验。”这么说过后遇事桔梗便让鹤见翔一路冲在前面，只在他无法应对陷入困境的时候出手相助。 而这般行动所得到的的报酬也是十分丰厚的，鹤见翔的应战能力快速增长，对术的理解越发深刻，偶尔还能出现瞬发的情况。 对此，桔梗给鹤见翔点赞道：“这样的能力我只在年长的灵能力者身上见到过。” 感应近在咫尺，鹤见翔便能感受到呼唤的声音了。一只湛蓝的蝴蝶从他指尖扇着翅膀悄然出现，它趁风而起，翩然展翅，亲近的在鹤见翔脸上落下温柔的亲吻，然后在桔梗的注视中展开翅膀，向着一声声呼唤不断传来的地方飞去。 “桔梗，我们走吧。”微笑着对有些怔然的桔梗说完，等桔梗回过神来两人便追寻着蝴蝶而去。 桔梗看着身前鹤见翔的背影，那股奇怪的感觉止不住的从心底冒出来。轻启唇，桔梗问出自己心底藏了很久的疑问：“鹤见，你身上有妖怪的血脉吗？” 鹤见翔的身影一顿，微微回过首来，桔梗能看到他下巴干净的线条，柔软微红的嘴唇。他偏了偏头，脸上带着桔梗熟悉的疑惑，每当他有不明白，想不通的事情的时候脸上的神情都是这样子。 “半妖吗？”鹤见翔皱着眉想了想，“应该没有吧。” 他道：“虽然我是被收养的，不知道父母是谁，但是我之前十几年从来没有见过妖怪，也没有接触过彼世界，灵力也是在几个月前突然出现的。” 半妖因为体内的血脉影响，多半被彼世界强烈的吸引着，他们从小便能见到彼世界的生物，更容易比此世界的人与彼世界奇奇怪怪的生物产生各种各样的羁绊，因此，他们不受人类的理解，也不被彼世界的存在们包容。 奴良陆生没有骗他，普通半妖的确如此，无论在彼世界和此世界都备受歧视，生存环境也不如一般人或妖。 有些灵力强大的人类，因为灵力被彼世界吸引，见鬼，见妖，见一系列奇奇怪怪的生物。因为强大的力量被妖怪垂涎，因为“看见”的能力被人类恐惧嫌恶。 一如夏目。 “这么强大的灵力是突然出现的？”听到鹤见翔的话桔梗愣了一下。 鹤见翔解释道：“应该……吧？”他迟疑了一下，“当时和一个奇怪的……生物签订了契约，成为了一些付丧神的主人，然后慢慢的灵力就变强了。”说着说着他自己也意识到不太对，不由得沉吟起来。 “我的力量……是被封印的吗？”最近研究各种封印阵法符咒研究的多了的鹤见翔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个。 两人脚步停了下来，桔梗对他道：“按照你的说法，潜能被激发出来的可能更大。” 面前一个散发着无比炙热气息的山洞里，“铛—铛—铛—”的敲打声不间断的传出来，那只湛蓝色的蝴蝶此刻就停留在山洞突出的岩石上。 “诶，你们俩在我洞口做什么。”敲打声停下来没几刻，一头白发的颤颤巍巍老大爷模样的妖怪便出现在两人面前。 鹤见翔看着他肩上扛着的锤子，在心里在这位老爷子颤巍巍的弱势力形象旁打上了问号。 “你好。”鹤见翔见到这个妖怪的形象后便决定先礼后兵，虽然知道不应该，应该提高警惕，但鹤见翔还是对这样一脸慈祥和蔼的老人毫无抵抗力。“我来找回我的刀。” 老爷子本就大的吓人的眼睛更大了，他小碎步后退着，双手胡乱的在空中挥舞，“没有没有，我这里没有你的刀。” 湛蓝色的蝴蝶像受到指示般闪着翅膀，飞起来。轻盈的在老爷子眼前飞过一圈，吸引住他的视线之后，便飞向老爷子散发着热气的山洞。 “这……”老爷子的声音一下卡在脖子里，眼睛随着蝴蝶上上下下，最后停留在他放置在一旁的箱子上。 老爷子被火烧屁股一样跳起来，慌乱的嚷道：“没有没有，没有你的刀，别碰我的珍贵的收藏啊！那都是我辛苦攒下来的！” 蝴蝶对他扇翅膀表示友好，身体仍然停在在箱子上不动，像是看透了他的虚张声势，看准他不会出手一般。 而老爷子也真的没有对它出手，即使整个身体都扑上来抱住箱子也只是瞪着眼睛看它。 鹤见翔在这时也一步步走进来。桔梗停在门口，时刻警戒着周围的变化。 “老爷子，就把他还给我吧。”他道：“他是我非常重要的存在，我便是为了他来到这个世界的。” 他说的直白，那妖怪和桔梗却都没有想到他的话语中的意思，只以为他从自己隐居的地方踏入这个乱世。 老爷子还是不依，那不舍的模样恨不得满地打滚了，他趴卧在炉火旁休息的三眼牛发出嗤笑的声音，又闭了闭眼，在他发作之前装出一副已经睡着了的模样。 老爷子被自己小伙伴不给面子的做法弄得气急败坏，胡子乱翘。他口不择言道：“你说那是你的刀那你说话呀，你让他回答你呀，只要他自己承认我就还给你。” 鹤见翔被他这无赖的话逗笑了，若是别人可能真的会头疼，对他来说却是在简单不过。他对老爷子道：“还请您先让让。” 老爷子此时坐在他的宝贝箱子上死活不挪开，听到鹤见翔的话瞪着眼睛正想斥责他万一偷拿自己东西怎么办，当对上他微笑的眉眼时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嘴唇嚅动几下，老爷子不甘不愿的爬下箱子，嘴里小声的念叨着什么，声音太小，即使鹤见翔离他这么近也没听清。 鹤见翔也没在意，他动作轻柔的打开箱子。湛蓝的蝴蝶翩翩起舞，在箱子打开的瞬间钻进去，落在绘着俱利伽罗龙的刀上，缓缓融入进去。 鹤见翔看着那柄睡在无数材料里的微微闪烁着的刀剑，手指微颤，巨大的暖流从心底上涌，在瞬间将他淹没。眼眶在这时候也温热湿润起来，他轻声道：“我来接你了，大俱利。” 见鹤见翔的目标果然如他所料的是那柄差点破碎的刀，老爷子心里醋缸霎时倒了，还是装作不咸不淡的样子酸几句：“这刀还是我修好的呢，也没见他对我这么热情。” 他当时就是被这刀灵所吸引将他带回来的。这种一看就是人类铸造的刀剑修复对他来说本是小事一件，他拿在手里的时候却束手无策，刀身是修复好了，里面的灵却毫无反应。 虽然自己不是他认可的主人，但刀剑武器等对上锻造师都有天然的好感，可这刀灵就是这么硬气，半点反应都不给他，他一度还以为里面的刀灵自然消散了呢。 鹤见翔没有在意老爷子傲娇的态度，反而找老爷子借了保养的器具。老爷子果然有，虽然吹胡子瞪眼的，还是找出来给他了。 鹤见翔虽然在人类的城镇也买了打粉棒，芥子油这类东西，可老爷子作为妖怪刀匠，所有器具应该更好，更像本丸里的那些才是。 他的手指顺着刀身往下抚摸直到刃尖，他们经历了那么多磨难，现在，他只想要给他们自己所能做到的最好的。 鹤见翔按照步骤一步步来，大俱利伽罗安静的呆在他的腿上任由他敲打擦油，偶尔闪过的光芒无不在显示着他的舒适。老爷子蹲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看着，嘴里不时发出赞叹的声音：“原来要这样……很精妙的手法……嗯嗯……” 时间在鹤见翔指尖不断流淌，天色转暗，火烧得发白的天际也坠上了一颗颗星星。 鹤见翔将刀侟封上，最后擦一遍刀身，才将着光亮如新的刃身送回刀鞘。 灵光闪过，樱花纷纷攘攘出现，迷乱了在场众人的眼睛。老爷子更是抱紧了他的大锤，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看。 “大俱利伽罗，参上。”熟悉的男声在身前响起。 一身深色肌肤的男人垂着头，温顺臣服的跪在鹤见翔身前，鹤见翔看着他，露出笑来。“大俱利没事，真是太好了。” 他上前抱住这个男人，脸埋在他的胸口，感受着他的体温，心也安定下来。来到战国这么长时间以来即使不说他心里也无时无刻是不在担忧的，担心着他们也担心着现世的一切。 他抱着他，微微颤抖。 大俱利伽罗口中别扭的话语在感受到胸口的一点点晕开的湿润时消失了。他不自在的抬起手，环抱住胸前的小小少年。他的个子还是他离开时的高度，身形也没有变化，他却无端的觉得怀里这人变瘦了，变得单薄了。 “对不起。”他低低道：“以后不会了。” 言语间带着不自知的心疼。 ※※※※※※※※※※※※※※※※※※※※ 更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