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约莫是因为先前陈熠说过,他参加寿宴是为了找银子的。只是今日见他除了喝酒吃菜,什么时候都没有做。 接着剩余的人各自奉上寿礼,只剩了个张承宣和张承衍兄弟还未送上。 张贵妃有意抬举他俩,叫跳舞的人退下,让寿宴稍微安静些下来,“今日是你们祖母大寿,你们的寿礼藏了数月,现在该拿出来了吧。” 张承宣笑道:“孩儿与弟弟花费数月才收集好的寿礼,自然不会让姑姑和祖母失望。” 旁边张承衍脸上浮着淡笑,仿佛也对这份寿礼极有信心。 太夫人被瞒了数月,现在倒是十分好奇,道:“是什么寿礼,值得你们花费数月?” 晋阳侯府在京城极有威望,名声富贵样样不差,能让她两个儿子这样得意的寿礼,想必不是俗物。 张承宣笑意更深,有意卖关子,“母亲瞧好便是。” 他挥手让人抬上来两口大箱子,四周用铜钉和蜡封得严严实实,他一边让人开箱,一边慢悠悠地对老太君和张贵妃浅笑道:“孩儿晓得祖母最爱礼佛,所以特地央求了大相国寺的方丈,将前朝流传供奉在佛前的万寿经借来亲手誊写了一遍,如今这里两箱万寿经誊写本,便是孩儿献与祖母的寿礼。” 话音落下,却没有意料之中的惊诧和赞叹。 张贵妃:“……” 老太君:“……” 翟似锦:“???” 众人沉默良久,赵宜乐抓住翟似锦的衣袖,想笑又觉得丢人,“他……他侯府这么缺银子吗?给自家祖母贺寿拿银子当寿礼?”这也太没诚意了吧。 是了,张承宣叫人打开的那两口箱子里并没有什么佛经,只有满满两箱的白花花的银子。 翟似锦:“……” 她心底顿时涌上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陈熠今天来侯府参加寿宴,不就是为了来找银子的嘛? 果不其然,下一刻,她就瞅见陈熠从席间站起身,朝台上的两箱银子走来,面冷如冰,出口的话更是如寒冬腊月似的寒冷,“前几个月户部丢失了数十万两白银,感情都是被侯爷搜罗来当了寿礼啊。” 张承宣:“……”我没有我不是你们不要胡乱栽赃我!! 作者有话要说: 继实名举报之后,陈熠现场表演捉赃哈哈哈哈【他戏太足了哈哈哈哈(仗着自己是重生的就处处为非作歹,开外挂挖出人家辛辛苦苦攒了辣么辣么久的银子哈哈哈)】 张承宣:???我的银子藏得那么隐秘你们怎么找着的?? (然后有个问题,蠢作每天看点击,感觉有好多小天使,可是为什么评论的小天使好少捏?你们是在养肥呢还是在养肥呢[坚决不承认你们被我吓跑了!!]) 第19章 好好的寿宴成了捉赃现场,几乎是陈熠话音刚落,院外就涌出一批廷尉署的官爷,拔刀相向,对准宴会上所有人。 翟似锦看着那光洁白刃,想到当初刀剑落在身上的痛,面色突然惨白,仓皇转过头去。 赵宜乐以为她是怕了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廷尉署官差,于是轻轻握了握她的手,“表姐别怕。” 席间众人乱作一团,胆小的姑娘们见到这样的阵仗已经被吓哭了不少,惊乱声连绵不绝,张贵妃脸色难看到极致,老太君已吓得瘫坐在椅子上。 陈熠弯腰拣了几锭银子,将银子底部的户部印记翻出来给大家瞧了瞧,才慢悠悠道:“无关人等且先去后院等着消息,等晋阳侯将这来路不明的户部库银交代清楚了,诸位便可各自离去。” 张贵妃面色铁青,拍案而起,“陈熠你放肆,今日是侯府寿宴,你怎的存心寻衅!” 陈熠道:“臣身为廷尉监,管的就是朝堂里的冤案,户部库银如今出现在晋阳侯府,铁证如山,贵妃娘娘还是想好了再替他辩解求情吧。” 一句铁证如山,瞬间压垮所有人,连身为当事人的张承宣都沉默以对,张贵妃更没有立场帮他说话。 她转身去跟太夫人叮嘱了句,“嫂嫂照顾好母亲。” 太夫人点头。 张贵妃走下高台,绷着脸站在陈熠面前,“陈廷尉有备而来,将这侯府围得水泄不通,但本宫是陛下的嫔妃,也要跟她们一样被困在这里吗?” 陈熠挑了眉,“娘娘身份贵重,臣不敢阻拦,回宫也好,留下也好,娘娘您请自便。” 张贵妃是赶着回宫找长宁帝做主的,原以为陈熠会阻拦来着,他竟然轻易答应了。张贵妃虽觉诧异,但还是急匆匆离开了侯府。 赵宜乐仿佛看见了希望,对陈熠喊了一句,“那我们能走吗?” 她们是跟着张贵妃一起来的,现在张贵妃走了,她们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处。 翟似锦强忍住心底的恐惧,朝陈熠瞧去,见他望过来,眉头微微蹙了蹙,他道:“抱歉,二位暂时还不能离开,请随太子妃她们一起去后院等消息吧。” 翟似锦已经等不及,她想离开这里,听到陈熠拒绝她们请求的时候,眼底不禁浮上一丝失望。 不及她抓住脑海中飞快闪过的东西,她就被人抓住了手臂。 太夫人拍着她的手,劝道:“今日叫郡主受惊了,不如先去后院等消息吧,承衍,过来带郡主下去安置着。” 张承衍上前来,抱拳一礼,道:“郡主,请吧。” 翟似锦避开张承衍,牵住赵宜乐朝反方向秦氏那边走去。 其他人也不想招惹祸端,忙不迭撤离去了后院。 翟似锦和众人被困在后院,时间一点点捱过去,等被告知可以离去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赵宜乐是个没心肝的,全然没察觉到翟似锦的异常,还压低声音同她说道:“表姐,你说的皇兄有法子,就是这个法子啊。” 寿宴被陈熠搅得一团乱,张承宣被当场捉赃。张贵妃不嫌事儿大,又去求了长宁帝做主,结果长宁帝龙颜大怒,直接将张承宣兄弟俩全都召进了宫,询问无果后,现在人已经进了廷尉刑狱。 进了廷尉刑狱,剩下的事情几乎全凭陈熠说了算。 陈熠是赵奕的人,赵宜乐以为今天的事情都是赵奕的谋算,可翟似锦知道不是,甚至猜测这件事只是陈熠一人的自作主张,毕竟赵奕素来手段软和,不是这种闷声干大事的人。 翟似锦揣着心事,跟秦氏和赵宜乐告别,怅然若失地回了郡主府。 用过晚膳,宫里来传了旨意。刘公公亲自来的。 “今日侯府事发时郡主在场,想必是清楚所有来龙去脉的,所以陛下让老奴请郡主去廷尉署走一趟,做个笔录口供,好让陈廷尉早日破案。” 翟似锦很想拒绝。当时在场的人不计其数,为何独独要她去做口供。 刘公公看穿她的心思,“陛下惯来宠幸晋阳侯,如今出了这种事,陛下痛心疾首,旁人证词俱不可信,只有委屈郡主走一遭了。” 翟似锦叹了叹,无法,只得应下。 刘公公领着她走到郡主府门口,给她指了指停在路边的马车,“郡主自去廷尉署,老奴还要回去回禀陛下。” 翟似锦点头,“好,公公去吧。” 刘公公微笑颔首,按原路回了宫。 …… …… 夜里风雪大,刘公公站在太极殿前拂落一身雪花,挥手屏退身后的一众小太监,独自进殿,关上殿门,冻僵的身子才觉暖和了一些。 长宁帝闻声抬眸扫了他一眼,“似锦去廷尉署了?” 刘公公在案前止步,垂眉回道:“是,去了。” 长宁帝将手里的信笺甩在案上,冷冷地轻哼了声,“想不到啊……不,朕想到了,朕只是没有想到真的会是他。” 刘公公垂着眉眼,余光瞄了眼信笺上的内容,那是他前些日子出宫寻到了一位农妇,那农妇不会写字,刘公公就让她开口念,由他落笔成字。直到今日晋阳侯府出了大事,他才迟疑着呈给长宁帝。 所以他很清楚,长宁帝看到这信笺会是什反应。 只是有些出人意料,长宁帝并未急着降罪于陈熠,而是让他连夜出宫,传旨让翟似锦去刑狱走一遭。 刘公公俯着身,好奇问道:“陛下为何不趁着陈廷尉如今羽翼尚未丰满,将他……” 刘公公话语顿住,小心翼翼地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长宁帝嗤笑,“朕杀过很多人,罪有应得的,罪不至死的,陈熠只是错在了他姓陈,手段倒是跟朕有几分相似,也颇有血性,朕很欣赏他。” 帝王的御权之术,不在于压制,而在于收服。 长宁帝对自己有信心,但对疼爱了半辈子的翟似锦没有信心。 “派人再盯紧廷尉署那边,似锦到底还是年纪小,见不惯那些血腥,叫她见见也好,免得她跟陈熠走得那么近。陈熠那人太过喜怒无常,近则伤己,她驾驭不了这样的人的。” 刘公公听懂长宁帝的意思,连忙弓腰附和道:“陛下说得极对,奴才这就去吩咐廷尉署那边的人。” 而对这一切毫无所知的翟似锦连夜到了廷尉署,却被告知陈熠在审讯囚犯,一时半会儿没那么快回来。 翟似锦就嘴欠了一句,“无妨,你带我去见他,我跟他说完事情就回去了。” 她想着,左右不过是把侯府寿宴上的只根末节说一遍,不费什么时辰,她早些跟陈熠交代完,就好早些回去歇着了。 看守的人什么都没问,点点头,让一个狱卒领着她进了刑狱大门。 燕燕胆小,抱着翟似锦的胳膊一刻也不敢撒手,“郡主,我害怕……” 越往刑狱深处走,空气里的血腥味就越重,透过牢房木栏,还能看见一些染血的刑具,包括蓬头垢面呜咽喊冤的犯人们,或是躺在地上动也不动的。 狱卒一边走,一边回头瞧她们,笑道:“二位莫怕,咱们这刑狱里啊,若是死了人,当夜就会拖出去掩埋了,不会留在这儿过夜的。” 翟似锦:“……” 这还不如不说。 感觉到燕燕的情绪越来越紧张,翟似锦心底也越发觉得难受,对长宁帝要求她来找陈熠做口供一事,也越发觉得蹊跷。 最后狱卒带着她们走到了一处虚掩的刑房门前,还未走到近处,就传来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叫喊,紧接着,就有人进去将一具尸首拖出来。 燕燕吓得尖叫出声。 翟似锦眸子微顿,看着被拖出来的尸首下垂的双臂,满是斑驳的刑具血痕,还有些坑坑洼洼的痕迹,不知道是什么刑具弄出来的。 年轻的狱卒笑了下,道:“瞧,这便是死在牢里的,这就要拖出去埋了。” 刑房里的惨叫还没有停止,尖锐得可怖而骇人。 狱卒让翟似锦稍等片刻,容他进去通禀一声。 翟似锦透过刑房虚掩着的门,看到一道熟悉的颀长身影,正在用刀子剜刮犯人的血肉。 她慌张后退数步。 陈熠出来时,用帕子擦着指尖的血迹,抬眸看到的就是翟似锦苍白的脸色,跟中午被人拿长刀对准时,是一模一样的惧怕神情。 他根本没想到,翟似锦会来找他,或者说,翟似锦会在这个时候来找他。 “郡主,抱歉让你受惊了。”他指尖还残留着一些血污,拱手行礼时特地拿帕子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