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 宣布结果时，孩子们都已经返回自己的教室，留下一片空空荡荡的操场。 云林想：不晓得他们在教室里餍足地拍着小肚子的时候，会不会偶尔想起那些为他们这顿饭耗费心力的大人们。 刚才孩子们纷纷涌向红队和蓝队，云林站得高，看得清楚。她觉得两队实在难分高下，分别支持两队的孩子们如果不是一个个地数，根本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人。 她所在的红队挑了健康但是不讨好的菜式，并且尽最大的努力吸引孩子们的注意力，争取让他们喜欢上这些对他们更“好”的食物。云林忽然觉得他们像极了殚精竭虑的老父亲老母亲，费尽无数心力为了孩子们好，孩子却总是被外面更诱人的世界所吸引。 红队是守住了本心，可是结果呢？ 结果就在法福手里。法福扬了一下手中的信封，对所有人说：“说实话，这是‘厨神’这么多季，我见过最接近的分数。” “300个孩子把票投给两队，最终两队的分数只差了4票。” 152对148。 红蓝两队所有的成员都面露紧张。云林感到左边弗朗西斯把手臂伸过来，紧紧地揽住了她的右肩；右边茉莉也正把胳膊环在她的腰间。 云林也把手伸出去，一手挽着茉莉，一手绕在弗朗西斯腰间。整只队伍，八个人正紧紧靠在一起，期盼能从队友身上感受到一点力量。 “本场团队赛，获得了152票的是——蓝队！”法福无情地宣布。 云林感到她腰间茉莉的胳膊就此软了下去，只有弗朗西斯的手臂还搭在她肩上。 耳边蓝队赢得胜利之后的欢呼声不绝于耳，其中混着身边茉莉的啜泣声。而云林的泪水也同时不争气地夺眶而出，她胡乱伸手抹了一把，心想：四票，只差四票。 如果真是大比分输了，她也无话好说，可是眼前这四票的差距让她怎么也不甘心。 这场比赛，于其说是考较各队成员的厨艺、团队协作、时间管理……不如说就是考验他们的求胜心，看他们的求胜心是否超过内心的道德标准。 云林所在的红队，起点其实比蓝队低。他们尽了一切努力，几乎将分数追平，却以区区4分之差落败，没有这更令人扼腕叹息的结果了。 “恭喜蓝队，”法福冷着一张脸，说得格外没有感情。酒神和老饕站在他身后，则似乎在观察两队冰火两重天的反应。“接下来要面对压力测试的，将是红队。”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不幸的消息——我们此前提醒过，这次的压力测试将淘汰不止一人。现在，我作为制片人宣布，这次压力测试将淘汰三人。红队成员，请你们做好准备。” 法福话一出口，全体红队成员仿佛集体掉进冰窟。 他们总共只有8个人，下一轮的压力测试竟然要淘汰3个吗？ 听见这个消息，蓝队成员也一并被吓傻：这次压力测试分明是本季开赛以来最恐怖的一次。他们也不好意思再大肆庆祝，大半蓝队成员脸上流露着侥幸。顾清源与劳拉则忧心忡忡地望着云林。 将近50%的淘汰率，谁也不敢说自己保准不会被淘汰。 “红队，作为惯例，请你们把两队的烹饪料理区域收拾干净，再返回拍摄园区。”法福说完就冷酷无情地转身走了。其他两位评委捎上了蓝队，一起离开。 云林咬紧下唇，动手去收拾她身边的料理台。她几乎不敢低头，生怕一低头泪水就掉下来。 可是她至今都没能想通：这场团队赛之前评委说得明白，要求他们做一份“营养餐”，怎么到头来这个要求就完全不作数了呢？为什么他们一心一意地为孩子们的健康着想，反而陷入了最困难的境地。 早知如此，早知道是这个结果…… 如果她能把对自己的道德要求放宽那么一点点…… 茉莉一直在离云林不远的地方，低声与刺头说着些什么。云林听见茉莉声音里带着哭腔。 她心里越发不好过。 谁知这时茉莉突然挣开了刺头，冲到云林面前向她大喊：“如果这次我没法儿晋级……我一定会怨恨你，恨你定下来的那个菜单！我，我……” 云林咬咬牙，说：“我们每个人都已经尽全力了……” 这时她突然明白了，就算是早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她也会坚持当初的选择不变。 他们全都尽全力了，刺头他们用最快的速度揉好了面，蒸出了香甜的玉米包；加西亚烤出了鲜嫩的鸡肉，弗朗西斯帮她做完了300份“快乐”沙拉，茉莉自己亦是，以一人之力为那么多孩子做了水果奶昔。 可是茉莉还不解气：“云林，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你在定那个菜单的时候，你就知道，我们会输……你比赛的时候从头到尾都在担心这个！” 云林被她说得脸色发白。 是的，她一开始就知道； 自从弗朗西斯提醒所有人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 可她还是期望能够通过努力，既不违拗自己的心，又能争取胜利。 她太贪心了。 这时刺头上来拽住茉莉的胳膊，沉声说：“我是队长，要怪请怪我！” 弗朗西斯也踏上一步挡在云林跟前，笑嘻嘻地劝解：“茉莉姐你压力赛一定没问题，像我这种厨艺勉强的家伙才是应该害怕的不是吗？” 可这人一脸笑意，哪有半点害怕的样子？ “你们在吵什么？”法福的声音响起。 红队成员齐齐转身，发现三名评委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又回来了，身边还多了一名身穿西装、校长模样的人物。 而蓝队的八名成员则跟在评委们身后，彼此面面相觑，脸色尴尬。早先赢得比赛的喜悦之情已经一洗而空。 作者有话要说： 法福:总听说中国有句老话叫做“山重水复疑无路”，下面半句是什么来着？ 第26章 16进13 评委宣布了团队赛的结果和压力赛的要求之后，红队集体陷入极度沮丧之中，茉莉甚至和云林起了些争执。 谁知这时“厨神”的三名评委带着蓝队又转了回来，并且带来了一位校长模样的人。 “各位好，我是这所学校的校长。非常感谢各位今天赶到这里给孩子们准备这样一份营养午餐。也感谢节目组允许我代表教职员工发表一点点看法。” 校长说到“营养午餐”四个字的时候，蓝队的选手多半脸红了红，顾清源垂下头，颇有些难堪地咳嗽了两声。 “说实话，我一拿到两队的菜单，就预计到了今天的这个比赛结果——我当时对身边的同事‘哦嚯’了一声，并且告诉他们红队会输。他们看了菜单也对我说，没有比红队更不愿意讨好孩子的厨子了。” “——但是我没有想到他们会输得这么壮烈。他们竟然将比分追到了如此接近的地步。” 校长笑着说，红队里的男选手纷纷挺直了腰板，茉莉眼中却依旧泪水莹然，大约在想：这样又如何？他们还是输了。 “看着红队今天比赛的全过程，让我想到了我们自己。”校长的语气转为自嘲，“接受教育并不总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我想说，教育孩子和强迫孩子们吃蔬菜差不多，对他们有益却并不总是受欢迎。虽然我们每个人都知道受教育意味着什么。” “当我听说红队给他们的沙拉起了个名字叫做‘快乐沙拉’的时候，我忍不住一阵苦笑……我想这些红队的选手真的好像我们，哪怕哄着骗着也要做那些的对孩子们有益，却不受欢迎的事。” 刺头身为队长，冲着校长点了点头，说：“感谢理解。” 校长则冲红队全体眨了眨眼睛，说：“不用客气！对了，我刚才向节目组提出了一个疑问——这场比赛既然是为孩子们准备营养餐，为什么午餐的营养价值不曾列入成绩评定的标准，而全凭孩子的喜好来选择？” 评委之中，身为制片人的法福认真地点着头，说：“这确实是一个问题。” “可是——” 这时蓝队的队长，四分卫凯撒突然插话了，“这场比赛开始之前，节目组向我们明确说明，这场比赛的结果由孩子们票选决定。如果我们事先知晓校长提出的建议，我们也会有不一样的选择。” 凯撒据理力争，并成功甩锅节目组。他说得很明白，蓝队完全是按照节目组的投票标准安排的菜单。如果节目组临时修改标准蓝队也会提出异议。 法福叹了一口气，说：“两位说得都很有道理。” “但我必须说，这是一场比赛。就像是橄榄球比赛一样，比赛中可能会出现各种状况，但是比赛只会进行一次，比赛结束之后，结果也不会再更改……” “然而比赛的结果是否公正，哪一支队伍将直接晋级，哪一支队伍将进入压力测试——这将由竞赛公平委员会观看完所有的素材之后决定。我刚才宣布的结果无效。” 红队没输，可是红队的八名成员此时此刻与蓝队选手一样懵逼：这是直接判刑改暂缓执行了吗？ “竞赛公平委员会将在三天之内做出他们的判断。在此之前，节目组对哪一支队伍获胜没有任何决定权，也不会发表任何意见。” “所以我特地把蓝队也带回来了，他们的料理区域将由他们自行清理打算。红队，请放松一点。两队，请耐心等待结果。” 法福三言两语交待了全部安排。 暂时死里逃生的红队齐齐地长舒了一口气。刺头像是发泄郁闷一样，冲着天空大喊了一声，随后转身与每个人击掌：“伙计们，我们还有希望！” 云林在这一刻只觉得脚软。茉莉比她脚更软，一下子转过身抱住了云林：“对不起云林对不起——” 茉莉口中喃喃地说：“我刚才失控了，可我真的好害怕……” 云林也只好拍拍茉莉的背，说：“没关系没关系……谁还没个情绪激动的时候？” 她只觉得茉莉得失心特别重，超过所有人。可这究竟是为什么？ 茉莉好不容易放开云林，又去与伊达拥抱。 云林转过身，刚好看见弗朗西斯站在她面前。 年轻人阳光万丈地冲着她笑，然后很突然地张开双臂，将她抱了抱。 在这个瞬间云林感到整个人都被温暖所包围。弗朗西斯的双臂环着她的腰，年轻人温热的呼吸就在她颈项之间，下一秒云林听见他兴高采烈地在自己耳边说：“我就知道，付出一定会有回报的。” 云林听见这话却突然想起另一个茬儿，她想：这场比赛暂时不分胜负，会不会是因为她和非酋的体质比拼不相上下的缘故？ * 两队将各自的烹饪区收拾完毕，回归“厨神”摄制园区。 和劳拉详聊之后，云林才知道蓝队发生了什么事。蓝队也曾为菜单的事争执不下，分成了营养和美味两派，最后大家投票投出了个4比4，无奈之下由队长凯撒拍板，凯撒定下了炸小肉丸和通心粉的菜单。 出乎云林意料的是，劳拉说卡罗琳娜竟然也是“营养派”，主张为孩子们做更加营养的食物，并不支持凯撒的观点。 “其实你们队实力很强啊！”云林想了想说，“你，卡罗琳娜，顾叔，你们说话都很有分量，难道就无法左右凯撒的决定吗？” 劳拉听到这儿稍许有些迟疑，半天才说：“云林，不是我对你的同胞有意见啊，我觉得顾叔的确是一个性格非常和善的人，可是有时候他的性格太和善了。这样也可以，那样也可以，其他人容易觉得他的意见没那么重要，反正他也不会坚持……” 云林：…… 细想想，也是。虽然顾清源不是蓝队的队长，可是凭他的资历，他的烹饪水准，只要顾清源站出来，会有很多人支持顾清源而不是凯撒。 顾叔这是个性使然，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的。 只不过现在说一切都是马后炮。凯撒主宰意见的蓝队现在还没有确定到底输没输，凯撒的决定也并不能说是错了。 大家只是做出了不同的选择而已。 “可是这一轮要淘汰三个人，节目组实在是太狠了。”劳拉面带沮丧，郁闷地嘟哝，“刚宣布蓝队赢了的时候，我还挺高兴，心想起码可以歇好几天不用提心吊胆了，谁知就听说了要淘汰三个人……那会儿真的在为你担心！” 云林心里感激这份朋友情谊，嘴上却硬撑。 “就算是八进三，你也不用担心我的。” 劳拉却依旧愁眉苦脸的样子：“可是要看着你亲手把弗朗西斯淘汰出局，金童玉女，相爱相杀，这场面也相当酸爽啊！” 云林：“你在说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