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就因为儿时那一段记忆，她从来没有亲手处理过活鱼，处理活虾活蟹……她的经验也几乎为零。一切“生猛”海鲜，都与她无缘。 她目瞪口呆地望着面前活蹦乱跳的海鲜，刚才那枚新鲜海虾在自己手心里拼命蹦跶的感觉还留在自己手上。云林一颗心依旧砰砰乱跳，嘴唇发干，脑海里泛空，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应对这场比赛。 “请记住，你们总共只有60分钟！请合理安排你们的时间，安排处理食材的顺序。” 评委再次提醒。 “你们的60分钟，现在开始！” 话音刚落，在场17名选手立即开始行动。大家一边在脑海里盘算着要做什么，一边冲进食材区取用辅助食材。 云林正在琢磨自己要用的材料，忽然见顾清源从自己身边经过，手里提着一个水桶，桶里盛着清水，水面上浮着大大小小的冰块儿，相互撞着，叮叮咚咚作响。 顾清源还生怕云林不明白，故意咳嗽了两声。 云林瞬间领悟，把自己要用的食材全部取来之后，也依样画葫芦，去拎了个水桶，盛了大半桶的冰水，拎到料理台跟前。 活的水产在冰水里浸上一会儿，能很大程度降低其“生猛”程度，从而变得行动迟缓，易于处理——理论上是这样说的，具体如何云林也没有亲自体验过。但顾叔特意提醒她，必然有其道理。 果然，云林将虾蟹扔进冰水之后，这些活蹦乱跳的家伙渐渐就像是被麻醉了一样，晕晕乎乎，虽然未必任由云林摆布，但是以云林这种菜鸡水准，勉强能够处理了。 在所有食材中，云林选择了虾、蟹、贻贝、花甲这四种。活海鳗是冰水都不一定搞得定的食材，云林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挑战高难度，果断放弃了那两条在网兜里像蛇一样来回游走的生物，心里想：鳗鱼啊鳗鱼，你们遇上我真是好幸运啊。 她稍许回头看看身后一张料理台，顾清源那两条海鳗早已经被处理了。顾清源现在已经将海鳗的脊骨完全剔除，正在用一把小镊子为海鳗肉去骨。 海鳗肉鲜美无比，但是肉里有无数细小的y型小刺，如果不能尽数取出，将会严重影响口感。但见顾清源聚精会神，他手中镊子运动如飞，沿着海鳗的固有纹路一路行进，细小的y型刺纷纷被顾清源取出来，如此剔过一遍之后，顾清源再亲手检查一遍，这时已经一枚鱼刺都不剩了。海鳗鱼骨再也不成其为影响品尝的障碍。 在这过程中顾叔气定神闲，手下镊子像是被施了魔法。三个评委都聚在顾叔的料理台跟前，各机位的摄影机也全部对准着他和他手中的镊子。 这回是由老饕开口，一面看着顾清源下镊子，一面向几位评委解说顾清源的手法。法福和酒神这两个名厨也都露出一脸赞叹之色。显然顾叔娴熟的技巧对他们而言也是闻所未闻。 云林心里大声为顾清源叫好：顾叔威武！ 她记得顾清源在比赛开始之前就说过，他今天将要呈现的料理是“蒲烧鳗鱼配饭”。 是鳗鱼饭呢！ “蒲烧”鳗鱼，就是将鳗鱼剖开去骨，然后刷上以酱油为主料的特制酱汁，在火上烤制而成的鳗鱼料理。 云林只听见这个菜名儿就想流口水，赶紧收摄心神，不再去想顾叔手底的鳗鱼。 她扭头往身边看了看，只见在隔壁料理台上处理螃蟹的茉莉手起刀落，一只肥硕的梭子蟹就被正正地斩成两半。 云林：好吧，在活物面前我才是素食主义者。 她把螃蟹和虾都“冻晕”了才取出来处理，螃蟹只斩大件，与蟹壳虾壳花甲一道，下锅煸炒，然后加水熬制，加入南姜、柠檬草、香茅与红葱头之类的香料，一道做成高汤。 她再将剔出的虾肉切块，细细地捣成胶泥状，然后酿在贻贝壳中，最后放在高汤里熬煮收汁——这就是一道东南亚风情浓郁的酸汤贻贝酿虾胶。看似普通的贻贝，被酿入虾胶之后口感完全变化，变得嫩滑鲜甜，而鲜香酸辣的高汤则赋予贻贝一种独特的香味，闻着就开胃。 老饕路过她的料理台，闻到高汤的味道，就大踏步上来，尝了一口，瞅了云林一眼，点点头，似乎在称赞她的高汤调味调得不错。可是待他看见云林料理台旁边放着的那个冰水桶——竟然要将食材“冻晕”才敢下手处理？ 老饕皱皱眉头，仿佛在说：小姑娘，处理食材的技巧还不太行哦。 他把勺子递还给云林，就头也不回地走了，那背影似乎也在说：小姑娘，再多锻炼几年吧。 云林却没有太在意：反正这场比赛不会有被淘汰的危险，就算她得不到优胜，那不还有顾叔在吗？ 这时顾清源已经用两片烤网夹住鳗鱼肉，开始在火上炙烤。顾清源一边炙烤，一边往鳗鱼肉上反复刷着特质的甜辣酱汁。鳗鱼丰美的脂肪满满从皮下渗出来，整座演播室里都弥漫着这种海产迷人的香味，耳边似乎还能听见油脂滴在火上发出的滋滋声。 云林：这种环境真是令人无心做菜，只想吃顾叔做的鳗鱼饭。 “各位，你们还剩下5分钟时间，是时候考虑怎样摆盘，怎样向评委呈现你们的菜品了。” 比赛时间转瞬即过，在评委的催促声中，云林开始摆盘。今天她的摆盘很简单，将酿好的贻贝摆在盘中，盘内淋上酸汤，摆一枚柠檬草做装饰就好。 说实话，她更想停下手，看看顾清源会怎么摆盘。 顾清源却没给她那个机会，这位厨艺高手已经把米饭和烤好的鳗鱼放进了一只漆盒里。云林能够想象漆盒中那鳗鱼的汁水一点点将米饭全部浸润，馋虫不请自来，让她又情不自禁地吞了一大口口水。 除了那只漆盒之外，顾清源准备好的托盘上，还有一枚扣上的漆碗，看样子顾叔是为他的鳗鱼饭还另配了一碗汤。顾清源在60分钟里处理了鳗鱼，蒸了米饭，调制了蒲烧酱，烤了鳗鱼……竟然还腾出手来做了一份汤？ 这份娴熟的手法，真是叹为观止。云林觉得自己做的和顾叔的比起来，实在是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果然，三名评委在选择前三名时第一个就点了顾叔的名字，请他上台。 顾清源托着他的饭与汤，来到台前，亲手为评委揭开了漆盒。 三名评委鼻端是蒲烧鳗鱼诱人的香味，眼前是漆盒里米饭上铺着整整齐齐红润明亮的鳗鱼。 评委们齐齐摇摇头。法福说：“我不满意！” 酒神睁大眼睛：“我也不满意！” 老饕没说话，而是瞪大眼睛盯着顾清源，似乎在质问：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到这情形，台下其他选手也都懵了，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看，评委为啥不满意。 * 蒲烧（kabayaki）大概如文中所说，是日本一种烤制鳗鱼的烹饪方式，是将鳗鱼刷上酱汁在火上烤制而成（烤制过程中有蒲扇扇着，所以叫蒲烧？），烤出来的鳗鱼颜色红亮有光泽——柯南里元太喜欢吃的鳗鱼饭，目测就是蒲烧鳗鱼配饭了。 第18章 17进16 顾清源在“生猛海鲜”挑战中做了蒲烧鳗鱼配饭，被评委选中作为前三之一，将他的作品捧上台。 谁知法福与酒神竟然双双摇头表示不满意。 老饕这时已经顾不上满不满意，他手中已经拿了碟子和勺子，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台上的漆盒，似乎随时准备动手。 “为什么只有这么些？”法福痛心疾首地说，“我们以为你至少准备了足够我们三个人分享的鳗鱼！” 台下的选手听见了这话，这才疑惑尽去。感情这些评委不是对顾叔做出的菜品不满意，而纯粹是觉得顾清源做得太少，不够他们三个人分的。 顾清源却依旧气定神闲，对三名评委温和地说：“请哪一位舀去一勺鳗鱼饭试试。” 老饕手里早就准备好了作案工具，当即上前，连鳗鱼带米饭，豪放地往自己碟子里舀了一大勺—— “咦！”法福和酒神两人同时探头看看，眼里都是惊喜。 底下的选手却也都被吊足胃口，想要探头看看那漆盒里究竟是什么玄机，他们坐在的位置却完全看不到。 只有云林大致猜到了：“是双层鳗鱼饭！” 她猜得不错，顾清源这份正是所谓的鳗鱼饭“二重段”，表面看着平凡的漆盒，里面却铺了两层米饭，两层鳗鱼，确保所有米饭都能得到鳗鱼汁水的充分浸润。 “你这份汤——也给大家介绍一下！”法福提醒顾清源，他还准备了一份汤。 “这个汤非常简单，”顾清源谦虚得紧，“这是用鳗鱼的肝做的一道鱼肝汤。口感比较清苦，所以能够解鳗鱼料理的油腻。但因为材料比较少，只做了这一份……” 他话音还未落，老饕已经伸手，把那碗鱼肝汤也抱到了自己面前，然后开始旁若无人地大快朵颐。 其他两名评委面面相觑，他们到今天终于体会到了“手慢无”是个什么样的体验。 * 这一场“生猛海鲜”挑战，优胜毫无悬念，顾清源荣获第一。 他的“蒲烧鳗鱼”以厚腻腴滑、浓糖赤酱的口感赢得了三位评委的一致好评；同时，他在鳗鱼酱汁中加的山椒粉和额外配的鳗鱼肝汤也成功地去腥解腻，让他的这一份蒲烧鳗毫无平庸感，绝对是一份高级而周到的鳗鱼料理。 第二与第三分别由凯撒和弗莱迪获得。 云林的那一份酸汤虾胶酿贻贝味道虽然不错，但没能进入前三。云林表示：口服心服。她在食材处理的手法上失去了一些分数，这个结果是必然的。 从这场比赛的结果来看，顾清源实力超凡，他是第一场“神秘盒”挑战的前三，第二场“神秘盒”挑战的优胜，这是稳扎稳打，表现一次比一次更好。 和他同样来自中国的选手云林，则看起来像个“纸老虎”，刚刚还在荧幕上放过狠话，面对活鱼活虾活蟹立即就成了小怂包。 不过是个年轻姑娘罢了！——余下的选手不再把云林当成是值得较劲的强劲对手。 倒是卡罗琳娜特地回过头来，眼光在云林脸上转了两转，那意思好像是：没进前三，你这回没法儿被豁免了吧？老老实实地参加生存战吧，不幸被淘汰了可别怪别人。 谁知在生存战之前，评委兼制作人法福向大家宣布：“我们这次改变了规则。接下来的生存战，除了顾先生以外的选手将会全部参加——” 其实这才是正常的规则：按照“厨神”前几季的套路，“神秘盒”除了优胜之外参赛者都需要参加生存战。这些各色各样的“豁免”机会都是上两季中节目组慢慢设计出来的。 哦！——大家都没什么想法，纷纷调节心情准备再战。 “——但是作为本场比赛的优胜，顾先生，他将有权力选择三位选手，让他们免于参加生存战，直接晋级！” 啥？ 绝大多数选手都被法福这一百八十度的大转折给惊呆了，大家的眼光纷纷向顾清源那里转过去。 “顾清源，请问你希望‘豁免’哪三位选手，和你一道进入观赛区，观看这一场生存战。”法福脸上带着一点点不怀好意的笑容。 顾清源是个面相清癯的中年男人，若是年轻个二十岁，颜值绝对不会输于弗朗西斯之流。现在评委这么一问，他的眉头皱起，显然是问题来得猝不及防，他一时间没有任何想法。 “对了，云林。我第一个会选云林！”顾清源突然说。 ——什么，她又被“豁免”了？ 云林这时正站在她自己的料理台跟前发楞，她也完全没有料到顾叔会选她。 但是想想顾叔的性格，这个选择是顾清源必定会做的。中国人有照顾提携晚辈的习惯，这时顾叔必然希望能帮一把自己的同胞。 可是……这样一来，她是不是被豁免的次数太多了一点？ 现在已经是第三轮了，她还从来没有参加过生存战，也没有参加过压力测试——云林想：她承受的压力比别人都小，可是她得到的锻炼机会也别人都小呀！ 这一场，她其实打心眼儿里并不想被“豁免”。 这时顾清源眼光慈爱，向云林这边看过来。云林无法拒绝顾叔这份好意，只好向他郑重点了点头表示感谢，然后率先走到观赛区去。 来到观赛区，意味着她又过了一关，已经顺利进入比赛的16强了。 留在烹饪区里的其他选手纷纷转过头望着云林，神色复杂。有些人甚至不加掩饰地流露出羡慕嫉妒恨。 弗朗西斯朝云林眨眨眼，似乎在恭喜她——又双叒叕安全了。 卡罗琳娜则哼地一声转开了脸，神情无比鄙夷，似乎在说：就这样的表现也能顺利晋级？ 顾清源选择的第二个“豁免”人选，是所有参赛者中年纪最小的杰米。 杰米走到云林身边坐下，用蚊子一样的哭腔对云林说：“云林姐，我的腿肚子都有点儿抖！” 杰米只有15岁，就来参加这样激烈的厨艺竞赛，几乎承受不住比赛的压力。这个小家伙也和云林一样，还没有参加过任何生存战或是压力测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