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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连凤硬生生按捺下去,道:“今天既然晚了,就不叨扰掌山真人。但是——”他话头一转,“苏真人在吗?” 既然不让见余秋远,苏玄机总能见吧。 弟子果然迟疑了一下。 郝连凤心里知道了答案,见好就收,当下不为难弟子,说道:“既然是不方便说,我也不该逼紧了问。烦请见到苏真人时知会他一声,明日我再来拜见苏真人。” 等进了金光顶,管他去见谁。 这话就说得漂亮了,弟子不无反驳,只能道:“是。” 郝连凤回身走了半步,忽然停住问晏不晓:“道长要不要来玉玑峰坐坐?”他道,“想必晏道长来蓬莱后,只圈在这里,他处未能游玩。既然你和云生认识,不如随我一道回玉玑峰,再叫云生好好作陪。”郝连凤说着笑起来,“他对你的剑,十分有兴趣。” 符云生也是用剑的,可惜是玉玑峰剑术最差的一个。晏不晓的修为对他而言,大约是像一座埋在海中的大山。山尖有多大,深海之处的山底只会是他的万倍。所以他当然想愿意结交晏不晓。晏不晓一想,也可以。反正今晚容庭芳是不走了。 郝连凤一边召来紫金葫芦一边问他:“真人身体好些没,在做什么?” “吃饭,念经,睡觉吧。” 郝连凤:“……”这么简单? 晏不晓感慨道:“人能活着好好吃顿饭,好好睡一觉,就已是修成了无上功德。” 而余秋远,天天都在修无上功德。 就比如他现在,刚吃好饭,正在念经,还没睡觉。 平日的清心诀念起来很快,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慢。余秋远念错两行后,心里总是不安定,只能搁下书,道:“罢了。”装死的金丹立马蹦了起来。掌山真人笑骂了两句,“别的好处没学会,如何当一个泼皮耍赖你倒是会。” 金光顶是处风水宝地。余秋远每日都要例行调息,有了金丹后,便加上了要给金丹讲经这么一桩活计,大约要讲半个时辰。但今日他有客人,所以这半个时辰可以稍减一些。头一回请了客人来,晾着别人不好——免得这人无聊起来搞事。 念不下经的余秋远站起来,推开门去。金光顶的圣池旁边伏卧了一个人,一身白衣在夜色中格外显眼,熠熠生辉。他倚在池边,衣摆和发尖就荡了下去,在水波之中悠悠晃晃,引得底下的锦鲤不自觉便要朝他聚拢过来。 龙本清灵之物,天下凡与水搭上边的生物都惧怕它,但也天性喜爱亲近它。容庭芳略施小计,那池水便晃悠起来,泛起的涟漪,把池中的鱼都搅得要吐了,个个晕晕晃晃的,一时摸不清自己在何处。这个时候他便像个大孩子,笑起来,眼睛都亮了。 “……”余秋远在远处站住,负手驻足,看了片刻,这才走过去,“你在这里做什么?” 容庭芳早就知道余秋远来了,只是余秋远不动,他便也不动。难得如此清静,容庭芳太散懒了,懒得连骨头也不愿多挪两下。此时见余秋远走来,这才略略抬头,懒声说:“我在看这池里的鱼,是不是也同你们蓬莱的人一样,沾的仙气。” 余秋远已经走到近侧,闻言探出头去看了看,正见一条大红锦鲤翻着肚皮。他道:“那你瞧出名堂了么,是否有几条已经成精了?” “嗯。”容庭芳道,“确实离功德圆满只差一步。” 啊? 余秋远怎么不知道。 便见容庭芳道:“还缺舍身成仁。” “……”这话余秋远懂了。他有些无语,“不要为贪嘴找借口。” 容庭芳哎然长叹了一声:“看来我在蓬莱果然是活不下去的。” 连条鱼也不能吃。 “但我说舍身成仁,也没有说错。佛祖不讲舍身成仁么?他都能割肉喂鹰,说不定这鱼便能主动喂我。它救活一条命,胜造七级浮屠,当然是它的功德。” 辩解起来倒是很伶牙俐齿。 余秋远哑然失笑。 容庭芳见他袖中空空荡荡,便问:“你的金丹呢?” “在窝里。” 容庭芳讶然道:“它还有窝?” 当然有。人要睡床,金丹不是人,便不能有窝了么? 余秋远替它备了个锦盒,里头铺了缎子,晚上便将它放在里头。既不愿回到他身体里,总不能随随便便任它在外头滚着,万一不小心压碎了怎么办。它倒也是个会享受的,空的锦盒竟然还不肯要,非要余秋远拿绫罗绸缎垫着才行—— 容庭芳心道,这日子过得舒坦,但是比蛋还要舒坦。 “你没想过它这样就像个香饽饽?”容庭芳撑着头,正色道,“天凤的内丹,修为可与你媲美。你活了多久,它就活了多久。倘世人所知,难保不为人所争夺。而且——”容庭芳顿了顿,方带着笑意,“你没了它,可就打不过我了。” 余秋远笑了笑:“天地有灵,它能蒙生出灵识是它的造化。我若强行湮灭它的心智,与杀生无异。”但容庭芳所说不错,这正是余秋远所担心的。所以他才要天天念道德经和清心诀,为的是坚定它的心性,筑牢它的根基。 修为高,心性却低,日后有个什么万一,一不小心就容易成魔。余秋远可不希望自己的内丹成为天下人人喊打的魔头。一念成魔者实不在少数,眼前就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