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不过宋娇并不想和魏氏扯这些,因为她那话听着就像是临时编的借口,扯太多也没有意义。 想了想她便道:“大夫刚给太太开了一副食疗的方子,我现在要去为太太准备食材,实在是不得空,魏姨娘您还是找其他人帮你熬汤吧。” 宋娇说完也不等魏氏回答,闪身错过她直接急匆匆的走了。 “唉,宋妹妹,宋妹妹……”魏紫跟了几步想要叫住宋娇,奈何对方走得太快,人拐过几道院墙,很快就没影了。 她也知道自己说的理由漏洞很多,但她也听说过这位宋姨娘很蠢,进了府都还没有和老爷圆房就被苏姨娘给压趴下了。 她就想着自己向对方示下好,再多掰扯几句,肯定能把人给忽悠过来,可没想到她话都还没说两句呢,对方就直接走了。 魏紫到花丛后面捡起被自己扔掉的食盒,打开盖子一看,里面的醒酒汤果然都洒了。汤不能用了,她只好回去让丫头再重新做一份。 她这人疑心重,娘家的几个姨娘争来斗去的,她从小看到大,别说是给老爷送汤了,就连每天谁能先跟老爷说句话,几个姨娘都是要争的。 这几天爷被苏氏那个贱人勾引去了,她正着急呢,就有小厮来通传老爷醉了酒,寻她去书房伺候,她兴奋得也没想太多,看到宋娇后,她才惊醒,这府里可不止她一个姨娘。再说了,老爷这两天都在苏氏那里,为什么醉了酒独独找上她,而且白日宣/淫可不是什么体面事情。 那来传话的小厮她也没见过,万一是有人设的局怎么办,她还是小心些为好,别着了别人的道了。 宋娇以要给太太准备新的药膳为由,摆脱了魏姨娘。走远了,见对方没有跟上来,才仿若逃过一劫。 这女人当她是有多蠢,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却让她去给胡俨熬醒酒汤送去,呸,说假话都不用包装一下。不过这女人搞什么鬼?看她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的,像是临时起意让她去送汤。 回到秋意阁后,宋娇便让翠花出去打听打听,老爷是不是喝醉酒了。 半个时辰后,翠花满面红光的回来,那样子一看就像是吃到惊天大瓜了。宋娇看她兴奋成这样,想来应该不是什么大事情。 原来,今天有胡俨的同窗好友从京城过来,他高兴就和好友多喝了两杯,但也只是有些小醉。两人吃饱喝足后也没有马上休息,而是回到书房谈些京里的事情,并且还吩咐让家里人不要随便靠近书房。 也不知道苏姨娘从哪里听来说老爷醉酒要人伺候,便打扮得花枝招展,还特意穿了那种轻薄细腰的裙子往书房里闯。也是巧了,当时胡俨的贴身小厮有事被人叫走了,其他二等下人看见这样的苏姨娘哪里敢拦着,竟硬生生让苏姨娘闯进去了。 当时也不知道胡俨和好友在聊些什么,两人都是泪流满面,正抱头痛哭,一转头看见自己那穿得风流妩媚姨娘,妖妖娆娆的闯了进来…… 宋娇不用想也知道,当时胡俨的表情会有多精彩,不过不好意思,她吃完瓜之后只想笑。 而且她听翠花说完后,是真的笑出来了。 翠花也是满脸幸灾乐祸:“姨娘你是不知道,老爷当时发了好大的火,连太太都惊动了,出了这样的事情,老爷的同窗也不好留下,急匆匆的告辞离开了。” “我说这苏姨娘啊,她就是活该,看她平时那嚣张样儿,这回老爷和太太肯定会重重罚她!” 宋娇不置可否,罚肯定是会罚的,但应该也不会罚得太重,毕竟苏姨娘有一双儿女做保命符。不过这事儿也不知道会不会牵连到她,毕竟她在花园里碰到过那魏氏,看魏氏的样子也不像是置身其外。 果然没过多久,就有高氏身边的婆子过来传话,说是太太让她们去正院。 这个她们,自然就是后院的这些姨娘们了。 宋娇到时,其他两人还没有来,只苏姨娘在院子里跪着,正哭得伤心欲绝,身上穿得又单薄,看着整一个被现实蹂/躏的小娇花。 看清了苏姨娘的那一身穿着,宋娇不自觉的抱着手臂抖了抖。这位还真是不怕冷,里面那件衣服看着像是夏装,把腰线勾勒得又细又软,虽然外面披了件狐裘披风,但恐怕也挡不住多少寒冷吧。 宋娇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心里直摇头,争宠这种事情,实在是太伤身体了,她还是老老实实当厨娘吧。 宋娇从头到尾也就瞄了苏姨娘一眼,她眼观鼻鼻观心的走到男主人和女主人面前,规规矩矩的请了安。 高氏脸色阴沉的看着跪在院子里的苏姨娘,见宋娇来了,脸色微缓,免礼让她站到一边。她最近正被府两个小妾闹得头疼,魏氏是新人,老爷肯定要多疼爱几分,这小苏氏就天天各种作妖,这几天她都被闹得乏了,也劝着老爷去她屋里安抚两天。 结果都这样了,这贱人还能给她闹出事来。在客人面前,后院闹出这样的事情,不仅老爷没脸,她这个当家太太没管好后院,一样跟着没脸。 又看了看低眉顺眼站在自己身边的宋娇,心里叹气,还是自己找来的好,听话不闹事,还能伺候自己,要是老爷能多宠爱宋氏一些,她不知道要省多少事情。 苏姨娘哭了一阵,喘气儿的时间看宋娇来了,连忙又高声哭喊道:“老爷,真的不关妾身的事啊,妾也是听她们说老爷在书房醉了,要人伺候才去的呀,呜呜呜……” “老爷您快问她,定是她们两个贱人知道老爷宠爱我,才设计让我去书房的。”苏姨娘指着宋娇,满脸悲切,“宋妹妹,我知道都是因为我,耽误了你和老爷圆房,可你也不该这样陷害我呀,你这样做不是让老爷太太都没脸了吗?我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以后再也不跟你争老爷了,老爷以后都归你……” “放肆!”高氏见她说话越来越不像样子,连忙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让她住嘴。瑞秋在她身后,心疼的看着高氏的手,这一巴掌下去,太太肯定手都拍红了,哎,她们太太就是情绪太容易激动了,但这会儿院子里都是主子,她也不敢提醒太太,别伤着手。 “什么以后老爷都归你?老爷是你的吗?还要你让来让去!”高氏怒不可歇,指着苏姨娘就是一通教训。 苏姨娘和高氏斗了这么多年可不怕她,她只怕老爷真的厌弃了她。这会儿被高氏指着训斥,她赶紧一副凄惨可怜样儿,膝行几步,爬到胡俨的腿边,抱着他的腿哭喊道:“我知道,老爷不是我的,也不可能会是我的,但是我太爱老爷了,心是总是会痴心妄想,想到以后可能不能再伺候老爷了,心里就难受得喘不过气来,老爷,妾真的是被陷害的,你要相信妾呀……” 过了这么久,其实胡俨心里已经没有刚开始那么气了,所以哪怕被苏姨娘吵得有些头疼,他也只是皱眉皱眉,连被她抱着的腿都没有抽出来。不过这事情好歹让他丢了脸,这苏氏还是要好好罚一罚的。 苏姨娘还在哀哀戚戚,那边芳姨娘和魏姨娘也终于赶过来了。 见到魏氏,苏姨娘的眼睛更红了,连忙尖声道:“就是她,老爷就是魏氏和宋氏在园子里说老爷喝醉了要人伺候的……” “好了!”高氏再次高声打断苏姨娘,说道:“既然人都来齐了,那便都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跪在胡俨脚边装可怜的苏氏她也懒得管了,她和胡俨夫妻几年,对自己的丈夫还是了解的,看样子就是差不多已经原谅苏氏了。 高氏让几个姨娘站成一排,开始审问,“苏姨娘说是在花园里听到你俩在讨论老爷醉酒要人伺候才去的,宋氏你先说,到底有没有这会事儿?” 苏姨娘那唱作俱佳的样子,宋娇看得兴起,这样的情节她以前也就在电视里见过,这真人上阵看着比电视里有趣多了,特别是苏姨娘那眼泪是真的多,哭了这么久,还没把妆给哭花,古代的化妆技术都这么先进了吗。 她正看得津津有味,冷不防被高氏叫到,立即对着高氏福了福,说道:“妾确实在花园里遇到魏姨娘,她要我去给老爷煮醒酒汤,妾当时正急着给太太准备药膳食材呢,便推拒了,后面的事情妾也不清楚了。” 宋娇看眼了胡俨,补充道:“妾当时想着,醒酒汤味道不管怎么熬都不太好喝,魏姨娘找厨房的人熬了送去就可以了,怎么也用不着两个人去送一碗汤……” 胡俨毕竟是她的衣食父母,她这不上心的样子,会不会让对方心生不满,也不知道后面补救的这句管不管用。哎,她真的很想跟太太辞了小妾的工作,专心在这里当厨娘,太太人真的很好呀,她当一辈子厨娘都可以。 或许她当初就该出去试试,看看有没有富贵人家招工……不过这也只能是想想,现实是不可能的。 她要不是老爷的姨娘,怕是连厨房的铲子都摸不到,这些富贵人家的厨娘,一般都是信得过的家生子,或者有后台有关系的,那些新买来的下人,最多能当个烧火丫头,或者做院子里的洒扫,干活又脏又累不说,一个月最多也才一吊钱。 小姐们身边的贴身丫鬟都是从小培养的,她这样的年龄,就算有幸被选上,那也有可能是等着小姐嫁人了,带她这样的过去当通房,那还不如她现在这个良妾的身份呢。 宋娇想着今天这事儿应该跟她关系不大,回答完太太的话,便站在一边当木头桩子胡思乱想。 那边魏氏也正满脸委屈的回着高氏的问话,“太太,妾也冤枉啊,今儿突然有小厮来如意阁说老爷在书房喝醉了酒,让妾这边熬碗醒酒汤过去伺候,妾想着宋妹妹厨艺好,便想找她熬一碗,但宋妹妹没空,妾只好回去让厨房准备,我这边正准备着呢,就被太太叫过来了,妾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啊。这些妾身院儿里的下人都能作证,还请太太明察。” 听魏氏说完,胡俨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这府里还有小厮胡乱传话的吗,看来他得好好整顿一下了。 胡俨厉声问道:“是哪个小厮传的话,你可还记得?” “这……那小厮瞧着面生,妾也不认识……” 高氏把如意阁的下人都叫来问了一遍,结果都不认识那传话小厮。居然都不认识,胡俨不得不提高警惕阴谋了。 他吩咐管家,将府里的小厮全部叫了回来,一个一个的认,最后那小厮还是找到了,是管家亲戚家的儿子,最近才刚刚被送进来。管家安排他在胡俨身边做了个最低等下仆先熬着资历,谁成想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传话小厮被拉过来时,还是一脸懵懂,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带管家跟他说清楚原委后,他才大呼冤枉,说让他去传话的是老爷身边的才福。 小厮也很冤枉,他进府晚,年纪也不小了,但是在爷身边是资历最低的,爷身边几个贴身小厮都是人精,他有时候可能连着好几天连老爷的背影都看不到,他这不是着急麻,才福是爷身边最得用的小厮,被他安排去后院传话,他那敢不应,他今天还以为自己抱着大腿了呢,以后跟着才福大哥,他说不得也能在老爷面前刷个脸熟。 才福是胡俨身边的老人了,年纪比胡俨还大几岁,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有几分主仆情分,最近才跟他请辞了,说他娘身体不好了,要回老家照顾老娘,胡俨想到才福娘伺候了自己母亲一辈子,现在老了也是该想想儿孙福,便答应了让他回去,他今天应该已经走了。 胡俨问管家:“才福人呢?” 管家脸色难看:“回老爷,才福晌午时就走了,这会儿怕是已经出城走很远了,要去把他追回来吗?” 胡俨叹了口气,看了苏姨娘一眼,道:“算了吧,今儿这事儿就到此为止了,苏氏今天闯了祸,罚禁足两月。” 胡俨说完就把后面的事情交给了太太,径直回了书房。任由苏姨娘在后面雨打娇花般的哭喊,也没喊回通判老爷半步停顿。 事情就这样雷声大雨点小的结束了。 最后管家被罚了两个月的月钱,传话小厮被打了一顿后撵出府了。 管家本来还想替那传话小厮求求情的,毕竟是自己的亲戚,这孩子在家里也是个宝贝疙瘩,家里人还让他去了学堂,奈何实在不是读书的料子,念了好几年的书,也没考上童生,又不想回家种地,亲戚那边求了过来,他看着人虽然读书不好,但长得还算周正老实,便将他安排到老爷跟前…… 现在这样被打一顿赶出去,这孩子说不定就要废了。他家里面几个兄弟嫂子,为了他读书付出了不少,现在书没读出来,安排的活计也没有了,回去还指不定被怎么埋怨。 管家求了高氏,高氏虽然心软,但这回老爷怕是被旧仆伤了心,这小厮运气不好,触了眉头,实在是不好留下。 他们爷一向重感情,爷还是奶娃娃的时候,才福就在他身边伺候了,一向忠厚老实,这么多年为老爷办事也没出过岔子。这次为什么会在临走前弄这么一出,也不难猜到。这事儿,还得从苏氏的娘亲说起。 苏氏的娘虽然是老太太的庶妹,但两人感情一向不错,不然老太太也不会这么容易就同意让嫁过一次的苏氏来给胡俨做妾。而才福之前娶的妻子,就是苏氏娘亲贴身丫鬟的女儿……这关系弯弯绕绕的,其实都是些下人的事情,但才福的这个妻子是他自己看上的,还求着老太太帮忙说的媒。 成亲后,才福欢欢喜喜的过了两年,他妻子正有身孕的时候,胡俨有重要事情,必须让信得过的人去办,才福知道后二话不说就去了,后来他妻子生产,他也没能赶回来。他妻子难产,留下个遗腹子去了,才福也没有再娶。 这奴仆为主人家办事,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但胡俨重感情,对才福总有几分愧疚。而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奴才,才福也是个重感情的人。他对他的妻子十分愧疚,对他妻子的母亲就更加愧疚了。 所以这事儿弯弯绕绕的,起因不用多想,应该还是在苏姨娘那边。但胡俨已经不想追究了,因为后来他收到才福寄来的信,说这次的事情都是他干的,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请老爷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宽限他两年,等他照顾好老娘就回来领罪。 最终高氏也没答应留下那小厮,不过还是赏些银钱做汤药费。 所以说奴仆没人权啊,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最后最惨的,却是最无辜的那个。那传话小厮,要不是管家的亲戚,说不定下场还会更惨。 第13章 忠仆 这次事情之后,府里总算消停了一阵子,胡俨也不去其他姨娘院子里了,每天要嘛忙着公务不回家,回了家也只宿在高氏屋里。 苏姨娘被禁在妙然居里出不来,高氏每天不用再被她烦扰,整个人精气神都好了许多,就连宋娇送来味道不怎么好的药膳,她也很给面子的大部分都吃了。 宋娇也很开心,老板好伺候,她做员工的也轻松很多啊。只是她每次去太太那里遇到老爷,嗯……对方好像都不怎么给她好脸色,有时候甚至会阴阳怪气的嘲讽几句。 就像今天,她给太太送完膳食准备出来,老爷回来了,看到她,本来就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一下子冷得能结冰。 家里男主人来了,宋娇也不好马上就走,立即上前给胡俨请安,但对方却是一脸嘲讽,说出的话也奇奇怪怪: “起来吧,不想请安就别请了,赶紧去给太太准备食材,别给耽误了。” 对方是老板,就算嘲讽她,宋娇也不敢回嘴,只好顺着对方的意思说道:“老爷放心,妾一定按老爷吩咐的精心为太太准备食材,每次菜农上门,妾都会亲自去挑选最鲜最嫩的菜蔬……” “行了,下去吧。”不等宋娇说完,胡俨便一脸不耐烦的把人赶了出去。 宋娇出去后,高氏笑着道:“老爷这是怎么了,跟个小丫头置气。” 胡俨脸臭臭的,“哼,你找来的野丫头,果然心都只向着你。” 高氏看着有戏,说道:“老爷要是喜欢,今晚就去秋意阁呗,她是老爷的妾,难道老爷去了,她还敢不好好伺候。” 宋娇在通判府里好吃好喝的养了这么久,皮肤是越来越白嫩,眼睛也水灵灵的,见人三分笑,如果刚入府的时,宋娇的美貌是五分,那这会儿看着已经是满分十分了。 看这这样的宋娇,胡俨确实有些心动,不过想到现在外面的事情正在紧要关头,如意阁那边也需要先安抚着,还是叹了口气道: “不着急,再等等吧。”反正都是爷的。 天气越来越冷,这几天又下了几场雨,到处都是湿漉漉的,穿堂风一刮,寒意便一阵阵的顺着人的衣裳缝儿往身体里边钻。 秋意阁里,宋娇正带着几个小丫头整理着刚刚领到的棉布,打算给自己和屋里人做些过冬用的衣被。 有二门外的婆子进来传话,说是宋娇家里来人了。 宋娇有些诧异,她自进陆府以来,太太对她还算不错了,每个月都同意她和家里人见面,这个才见过没多久呢,怎么又来了,可别是出了什么事情。 宋娇来到后门,看见宋母穿着一身灰扑扑的棉布褂子,头发也干净利落的挽在头上,正不住的往内院看,眼里有几分犹豫又有几分期盼。 虽然宋母穿着朴素,但身上的衣服还算厚实,看起来也没有什么急事的样子,宋娇心下了然,慢慢走了出去。 “娘。”宋娇轻轻唤道:“怎么这会儿来了?你一个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