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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将军失忆了,已经忘记从前的事情。”阿琥将族人埋入雪中,叹息着说道,“约莫几十年前,雪域还有无数部族、小城,他们虽信奉各自的神明,但也无不祭拜雪山容晦大神。” “后来,巫燧带着银戎大军,踏平所有小城与部落,毁去他们的神像,只许供奉火神与雪山之神。” 陈川能想象到,那段过去的时光里,埋葬着多少血肉与骸骨:“那些人为什么不反抗?” “巫燧供奉容晦,懂邪术,麾下又兵强马壮,小部族哪是他的对手?”阿琥忽然察觉话题扯远了,又说起雪域的神明来,“少将军且想想,奉神的部族尚难逃银戎兵刃,更何况咱们不供奉神祇的摩罗城?” “神权之下,人皆草芥。” 一声轻叹徜徉于耳畔,随着寒风的呼啸散去天涯。 陈川一惊,环顾四下,却未见第三人。发觉摩罗金刀微颤时,陈川才意识到,原来是残念。没想到他已衰弱至此,竟无法化作黑雾现身,只能寄居于刀中。 陈川手握长刀,默然不言。 不知为何,胸膛火焰纹处有异样传来,似寒针扎入其中,直蹿向心脉。 陈川不禁痛呼,抬手捂住左胸:“司烜……是司烜!” “少将军怎么了?”阿琥念及陈川中过噬心蛊,还以为又要发作。 陈川能感知到,司烜处境不妙,一阵一阵心悸:“快回去,司烜有难。” 二人将走之时,云乔奔走而来,拦住陈川:“阿枞哥哥!” 阿琥见云乔忽然上山,心中一惊,生怕尸身吓到孩子:“少城主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山下祈福吗?” 云乔扶住陈川,怯怯说道:“我看见有银戎城的人去了山谷。” “他们又怎会发现那里?”陈川心惊胆战,一把攥住少年单薄的肩头,急迫追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不就以前,我一看见就赶上山告诉你们。” 的确是在不久以前,但云乔说了谎,在亲眼看见巫燧带走司烜时,他才慢慢悠悠地走上雪山。 陈川不顾阿琥与云乔阻拦,踩着绵延白雪,飞奔向山下。 留司烜孤身一人,实在大意轻心。陈川甚至都不曾意识到,自己竟会如此关切司烜。 云乔追逐着陈川的步伐,跌跌撞撞挡在山路间:“阿枞哥哥,那个人还没走,你不能去!” 对此,陈川只说了两个字:“让开。” 云乔对着他高呼,怨愤嫉恨一齐涌上心头,嗓音都已嘶哑:“那个人是巫燧!” 听得这话,陈川愈发忧心如焚,一把推开拦路少年,兀自去往山下。 他走得义无反顾,徒留云乔独自跌坐在雪地里。 云乔原本还想哭泣,却在回想起司烜那副狼狈的模样时,蓦然笑出声来:“既然走了,便不要回来。” 笑声刻毒而畅快,徜徉在簌簌大雪中,随着寒风飘忽而去,传到雪山的更深处。 === 无神之境,春光不再。 陈川赶回来时,无神之境已化作冰雪王国。碧树青草紫鸢尾,都经不得指端一碰。 “司烜——” 寂静冰雪中,只有陈川的高呼盘桓不去,迸溅出阵阵回音。 陈川攥紧了摩罗金刀,转身走向银戎城的方向。 阿琥赶回山谷,试图劝他从长计议:“少将军去不得,那巫燧……” “如果我不去,还有谁能救他?” 百年的沉眠那么寒冷,那么孤寂,只是想想,陈川都深感绝望。而司烜,这个曾经高高在上,受人供奉的火神,又是怎样一日一日熬过来的呢? 而如今,因为长年沉眠,神力衰弱,信徒都视巫燧为神,司烜又该如何回忆当初的荣光? 光是想想,陈川都觉得揪心。 所以,如果他不去,还有谁愿意救人呢? 然而此刻,不仅是阿琥与云乔,连梵笙的残念也在阻拦。 “陈川,你不应该去。” 赶路的脚步一顿,陈川望向摩罗金刀:“为什么?” “趁此机会摆脱火神,难道不好吗?至于火神印,我将用尽最后的残力为你除去。” 陈川沉默良久,蹙眉反问:“如果我说,我救他的缘由与火神印无关呢?” “你已同意继承梵笙的意志,又为何侍奉火神?” “我……”陈川亦是满心矛盾,出神半晌,才回应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长刀中传来的声音里,含着沉沉太息:“是你被欲丿念迷花了眼。” “不。”陈川摇头否认,“但是我知道我要什么。我要救他,不为尽忠,不为欲丿望,是希望他安好……仅此而已。” “他是火神,是这片雪域中的邪神。”残念的言辞中,含着告诫与警醒,“你不该对他抱有多余的想法。” “但他也有良善之心。”陈川记得,他求司烜放人、救人许多回。司烜虽口中不说,手下却已留情。 残念还想再劝,却遭陈川打断:“我要救他。” 见陈川心如磐石,残念只有叹息:“那么梵笙的意志呢?难道当初你会应允,只是为保命? 陈川并未否认:“当初命悬一线,我不得不同意。但请你放心,你对我有恩,我言出必行。” 残念仍有疑虑:“可是梵笙的意志,站在诸神的对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