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宽慰
栖梧居内,田氏屏退众人。 屋子里就只剩下她和郗昙,郗昙坐在窗边盯着窗棂发呆,田氏走过去,将手搭在她的肩上,声音柔柔的说道,“昙儿,你今日失态了。” 郗昙没有出声,但是她眨了一下眼睛,一滴泪顺着眼角滑下来,因为她是背对着自己的母亲,所以就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哭了,她害怕张口,因为她清楚自己只要一出声就会控制不住的大哭一场,她不想这样,至少……她还不想在自己的母亲面前因为那件事而哭。 她思慕纪南庭这件事还不能让别人知道,即便是她的母亲也不行。 田氏久久没有得到回应,她也开始看向窗棂,这是一扇被雕成梅花格的窗棂,如果是春天,窗外的那颗花树缀满了花的时候,从这里望过去,那些花就像是嵌在窗框里——这是田氏的杰作,她对此一直都很骄傲。 “今日那场捶丸……”田氏知道自己想说的不是这个,但是她总得打开话茬,这样才能引导郗昙将心中所想说出来,“你打得很好,但有时候自己打得好不代表就能将别人教好,你若是因为这个就生闷气,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再者说……”田氏说到这里笑了一声,“郗昭打球的技术一直都不好,当年你大伯母请了城中最好的捶丸师父教她,最后还不就是那个样子?连专门教捶丸的师父都教不出来,可见问题不是出在老师上,而是她自己身上。” “我不是因为这个才哭。”郗昙终于出声。 “那是为什么?”田氏装作诧异的样子。 “阿娘,赖家来提亲了吗?”郗昙忽然问起了另一件事。 “不光是赖家。”田氏叹了口气,“你今日在广云场的那场比试实在太引人瞩目,今日这场捶丸大会本身又是带着相看的意思,所以那些对你有意的人家全都过来打探,不过你放心,为娘都已经拒绝了。”田氏说到这儿恍然大悟似的看着郗昙,也坐下来,“昙儿是因为这件事才哭吗?” “我……”郗昙低下头,她搅着自己的衣袖,好半晌才重新抬起头来问田氏,“如果最后我胜了四姐姐,父亲也会真的将我送进苏家吗?” “为什么会这样问?”田氏替她捋了一下散落在鬓边的碎发。 “我不喜欢苏宇旷。”郗昙说,“我真的不喜欢他,即便苏首辅在别人眼中是个风光霁月般的人物,可我就是不喜欢他,如果最后进了苏家的人是我,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阿娘,当初你让我去给郗昭——” “住口!”田氏猛地喝止住她,“这件事你永远也不能提起,心里想的也不行!” 郗昙被田氏突如其来的呵斥吓到了,她略有些惊恐的看着自己的母亲,慢慢的点了点头,“女儿……记下了。” “好了。”田氏缓和了一下语气,“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这个时间老太君应该也喝过了药,你去澜沧院给祖母请个安,如果愿意的话,就再在那边多留一会儿。” 郗昙抿了抿唇,“祖母更喜欢四姐姐。” 田氏冷笑了一声,“她懂什么,三房那边就只会来这么一套,老太君或许那个时候更喜欢你四姐姐一点,但如今么……” 如今郗昭回来了,有这样一个人在,三房就别再想讨到什么好处! 不过……回来并不代表着什么,能活下来才算她的本事,但是……她活得下来么? === “阿嚏——” 蓬莱苑里,郗昭无端的打了两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觉得这个屋子里的味道实在是有些呛人。 那处床帐她并不敢靠过去,倒不为别的,她现在已经不怕被别人下毒了,只是那股子味道实在难闻,会让她想起一些很久远的事情,那是一段噩梦,每每触及都会觉得遍体生凉,她不愿意去回想起那些时光,唯一的办法……就是避开。 她将屋门打开,目之所及仍旧是杂草丛生,院中的仆从们各个悠闲自在得很,见到她出来,就仿佛看到空气一样直接略过。 凤栖还没有出现,也许又迷路了,她也没能见到苏宇旷——要见苏首辅自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更遑论报复他,但是她在回京之前已经在脑子里演练了各种应对之法,甚至还专门请教过宣清台的倦娘。 倦娘早先开过一间妓馆,大多数妓馆的鸨母都是从花娘一步一步熬出来的,但是倦娘不一样,她直接一步到位开了一间妓馆,又用了不知道什么手段招揽了一大批花娘——据说这是她自来这边之后一直梦寐以求的事情,不过后来她发现开妓馆和她从前设想的并不一样,在厌倦了各种仿佛永远也没有尽头的应酬过后,她关了妓馆,给了从前的人每人一大笔安置费用,之后就打点了行囊进了宣清台。 郗昭在倦娘那里学到了很多“对付男人”的手段,有一次她突发奇想,打算学以致用用到颜先生身上,那时候颜先生端着一杯酒眯着眼睛看她,一句话说的轻描淡写,“你想试试?” 就是这句话,让郗昭落荒而逃,之后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她在宣清台都是绕着颜先生走。 有些人是招惹不得的,这是郗昭用实际行动得出的结论。 但是……她觉得苏宇旷不一样,也许是因为她早已经在潜意识里就将苏宇旷与不择手段划上了等号。 颜先生曾经说过,别看有些人外表看上去清风朗月一样,内里也许比败絮还要败絮,是人渣中的人渣。 颜先生这个人……有时候说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她太想见一见苏宇旷了,那是一种……带着报复性的期待,她甚至已经提前感受到了一点喋血的快感,她可得好好利用自己的这个婚约,然后…… 她还没有想好接下来要怎么做,但是有人已经为她安排好了之后要做的事情,春杏叉腰站在她身前,居高临下看着她,说,“姑娘该进屋了。”